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66)

作者:歆舒 阅读记录

月台上随扈着御前侍卫,容若站在垂带石边凝望着那殿门额蹙心痛,他心内亦是长存谨慎,可如今看着皇帝对她是那样的宠爱,兀自翻涌不息的刺骨,一滴一沰蚀骨灼心,或惶惑或无措,全然淹覆了他的惊魂,当初的浓稠密誓好似暮晚中闶阆星河,一熠一曜,那微茫欲坠未坠,划过极遥远的天际,他敌不过御座下的威严,今生错过便无凭力,是智极还是痴极,一切都颠乱了,只有心胸里那般醋意炽腾要他焦灼不堪。

天渐渐沉将下来,夹雪带雨的点花开落,洒在脸上密密匝匝地泛起一丝丝凉麻之意,曹寅领着一众侍卫护军提着万字样的红纱罩皮从后院走筹①行至前殿,正见容若耷拉着肩头,呆立在一排西值房外快要将那殿门望穿似的,行在身边的侍卫凑近了曹寅纳罕道:“那不是...纳兰大人,怎么站在风口上?”这话问得一语双关,作为走筹的侍卫亲军明眼便知这是犯了行宫惯律,曹寅展展手,一行人便站住了脚,与那贴身的侍卫说:“你带着队继续巡戈,我去瞧瞧。”

他压着刀见队伍走远了,便将容若连拉带拽穿了月洞门躲到近处的一排山墙内,强自压低了声儿斥道:“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儿,堂堂御前行走合该计较些分寸才是,假若内廷之人真论起长短来,锔锅锔碗满地介踅摸,不找你的茬儿也难。”

眼是心的苗子,往日那般朗星生辉的眸子里倏地涣泮寒冱,已见不到一丝暖意,“这次怕是芙儿再难回来了,适才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皇上抱了进去,只怪我没囊器,忒没起子②。”

曹寅讶然,“怎么就抱进去了,她不是太皇太后的女官么,档子谁记?这不合规矩呀。”

容若看他问得轻松,搡了他一下奚落道:“你是有心的,还想着档子的事。再者什么规矩不规矩,梁谙达派了她上夜,是宫女侍寝!只要咱圣上情愿,兴许明儿就又多出个贵人。”

“你说我有心,即怎么着在你心里便一直怨怪于我,若非当初拦你,还不知要闹出怎样的塌天大祸。”用手轻拍着他的肩膀,“你我知交并非一日,岂有看着你往火坑里跳的道理?你素来聪慧怎就遇上事儿竟如此痴傻?今儿说句妄揣上意的话,咱们皇上在这男女之事上向来讲究个名正言顺,绝不会有丝毫偏邪,我敢断定,皇上若真着意雪梅姑娘便也不会择在此时。”

“呦,大黑地里两位爷论什么长短呢?”梁九功提着羊角灯冲着他们晃了晃。

那光冲他们照过来稍稍有些刺眼,曹寅下意识里用手遮着光,带头出来招呼道:“呦,这不是梁谙达么,我们兄弟聊扯闲篇呢,叫您费心......”一歪头见着梁九功身后站着裕王,睖睖眼儿忙扫袖打千,“奴才给王请安。”

福全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氅,“曹子清,你在御前上差执事这么久,如今也深谙开差之道了?”抬首正瞧见跪在远处的容若,双眉一翾,“你二人只知扯那些无关痛痒的闲篇子,毕竟国要大过家,皇上宿在行宫还需仔细掂量着履责才是。”

曹寅与容若都听乖至极,跪在地上压了头,各自心中皆明镜似的,低声下气道:“奴才溺职,请王责罚。”

“好啦,恕你等无罪,起喀。”裕王话声里有些不耐,“都别跪着了,王还有要事面圣。罢了,你们也跟着来吧。”

大殿门前砖甸便是禁地,两排侍卫亲军立在门前把岗,小太监魏珠见远处梁九功带着一众人前来,忙窜天猴似的迎上去,乍见后头又跟着裕王,俩眼一抹弓腰弯背地压着头跪在地上,“奴才给王请安。”

“免啦,起喀——”福全也未瞧上一眼,径直绕过他走至殿前,回首同梁九功讲,“有劳谙达请皇上。”

梁九功点头一笑,立在殿门前掂足了底气高声儿道:“万岁爷,内阁上来的加急折子,裕王已候在殿外,就等着万岁爷前去议事了。”

裕王等人列成一字横开在丹陛上静候,赫然见那填漆戗金三交六椀艾叶菱花殿门阂开,此时殿门内外鸦雀无声,连裕王在内丹陛上早已波浪似的跪成一片。

“裕王免跪,其他人也都甭老跪着啦。”皇帝从门里跨出来,也并未回头只淡淡道:“舒穆禄雪梅,今儿不用你上夜,早早回去歇了吧。”

雪梅立在殿内,她那氅袍犹如白云初晴,左右袍角迎风兜匝,月光汾涟照将她的身上,清雅得韵致如简,莫不如独领寒霜的菊开,只见她敛衽泥首,清冷着嗓子,“是,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①走筹:打更,巡夜

②没起子:没出息

第34章 月魄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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