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浩阳真人看来的目光，萧桓星眸微阖，眼底突而掠过一抹促狭，稍作沉吟，他抬眸毫不避让地迎上浩阳真人探来的视线，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萧桓嘴唇开闭，无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顾、瑾、辰！

浩阳真人本就用探究惊奇的目光看着萧桓，观察着他的神情和表现，试图从他的种种反应中揣摩出他的性情和举动下隐藏的真意，自然就顺利接收到了萧桓以口型向他传达的那三个字，当下他神色间顿时流露出强烈的波动来，又是慌乱，又是愧疚。

玄天秘境于半月前关闭，浩气宗前去秘境历练探险的宗门弟子终于得以离开秘境返回宗门，而他们带回来一个极坏的消息：浩气宗这一辈年轻弟子中的翘首、当仁不让的大师兄、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掌门——顾瑾辰，他于秘境中遭遇七阶（元婴）妖兽的追杀，不幸陨落于秘境。

作为浩气宗掌门，顾瑾辰的师尊，浩阳真人当然比宗门里那些不知详情、懵懂无知的弟子们知道更多的真相，知道他以往最看重的大弟子并非死在妖兽突袭之中，而是死在小弟子方昊天的偷袭之下，甚至在顾瑾辰之死中，他唯一的女儿澹台璇也插了一手。

面对这样的真相，浩阳真人又能怎么办，他总不能为了已经陨落的大弟子再搭上资质非凡、前途光明的小弟子吧？至于奉为掌上明珠疼宠有加的女儿澹台璇，浩阳真人虽然痛心她暗害顾瑾辰，但真的做不到为此事大义灭亲。

当天平两端放置的筹码有所区别，原本平衡的天平开始朝一方倾斜，也就代表着浩阳真人做出了选择——在事情无可挽回的情况下，他决定放弃已是废棋的顾瑾辰，转而将资源加诸于方昊天身上，力图培养出下一个有望撑起浩气宗的强者来。

浩阳真人在心头为原本最为看重、最让他骄傲和老怀大慰的首徒顾瑾辰叹息感怀了一番，便饱含着为难无奈的情绪，“勉为其难”、“迫不得已”地接受了现状，接受了宗门内方昊天将要取代顾瑾辰地位的未来。

而隐隐的，不知是他不愿承认，还是他真的没想到、不知道此事：他赐予澹台璇在玄天秘境中保命的那件法宝，在方昊天偷袭暗害顾瑾辰之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可以说是彻底将顾瑾辰的最后一线生机掐灭。

若非有一件渡劫大能炼制的法宝相助，就算顾瑾辰刚刚结束与七阶妖兽的大战，受伤颇重、消耗不少，刚刚进阶金丹的方昊天也没有那份实力打败顾瑾辰，并趁乱毁去他的丹田。

浩阳真人又惊又疑地瞪着萧桓，完全不明白这位魔道至尊为何会向他说出“顾瑾辰”这个名字，无论怎么想，身为魔道至尊的萧桓都和身为正道天之骄子的顾瑾辰扯不上关系，也不可能有什么接触，为什么在这个关头他却偏偏提及顾瑾辰呢？

难道魔道至尊知道什么？知道顾瑾辰之死的真相和内幕，并打算就此事做些文章，将这件事情披露出去，搞差浩气宗的名声？而如果他与顾瑾辰有着瓜葛，那方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折辱他，莫非是为了顾瑾辰？

浩阳真人脸色阴沉下去，略显浑浊的幽暗眼底沉着满满的惊疑和疑惑，他发现正魔大会上，每一件发生的事情都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不管是魔道至尊毫无预料、突如其来的发难，还是魔道至尊和顾瑾辰有牵连一事，都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让他始料不及！

可他还是想不通，萧桓是如何知晓顾瑾辰之死的内幕？顾瑾辰可是死在元婴以上的修士根本无法进入的玄天秘境，而且方昊天趁乱动手之前早就侦查过周围的情况，除了他和澹台璇以外再无外人，根本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满心不解和疑惑的浩阳真人肯定想不到，萧桓之所以会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他用作弊的手段直接从这方世界的天道摄取了既定的命运线，“看”到了曾在过去切实发生过的事情，目睹了真相。

还不等浩阳真人想明白萧桓这个魔道至尊为什么提及顾瑾辰，萧桓就率先收回目光，他往后一倒靠在宽大椅背上，右手支在石椅扶手上托着下颌，歪着头懒洋洋地斜睨了浩阳真人一眼，微微嗤笑着问道：“浩阳真人，做出选择了么？”

话题又被转了回去，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萧桓并没有无声对浩阳真人说出顾瑾辰三个字一样。

面对萧桓的追问，本就心生退意的浩阳真人在知晓他可能知道顾瑾辰之死的真相后，越发没了硬顶着不低头的想法，现在他除了害怕自己真被说话算话的萧桓反手杀掉以外，还担心萧桓将顾瑾辰之死的真相在正魔大会上直接披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