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野玫瑰(126)

艾丝黛拉有些奇怪:“你和洛伊尔不是一体的吗?为什么那么敌视对方?”

“因为我们都想除掉对方,”他将视线移到别处,漠然地答道,“然后,独占你。”

艾丝黛拉眨了一下眼睫毛。

她走到阿摩司的面前,用两只手抚上他冷峻分明的面颊,柔声说道:“不要这样,殿下。你放心,我会掌握分寸的,不会利用你对我的爱,去让你做一些大奸大恶的事情。神殿的收入异常,查明真相,公之于众,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不用这样嫌恶自己。我们毕竟曾经是青梅竹马,看见你这样,我也很难受。”

再没有比这更虚伪的谎言。

阿摩司却被如此拙劣的谎言安抚了下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连听见她动听的谎言,都觉得是一种恩赐。

至少她还愿意对他说动听的谎话。

他再一次想起参孙。

他现在就是深陷于欲望泥沼的参孙,即使知道达丽拉——一个魔鬼般邪恶美丽、贪图享乐的女人,极有可能被敌人收买,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套出他的秘密,然后置他于死地,但看着她荡漾着柔情的双眼,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切,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她的手上。

他与参孙唯一的区别是——参孙说出力量的秘密时,并不知道自己将堕入黑暗的深渊;而他明知会被她利用、愚弄、操纵,甚至到了必要时,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抛弃,却仍然朝那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深渊走了过去,并在心中许愿这深渊永无止境——只要能和她一直纠缠下去。

阿摩司握住了她的手。

他什么都没有说,没再像受了刺激的疯子那样,满眼都是阴郁、讥嘲、嫉妒的神色,渐渐恢复了以前超然的平和的态度。

他的态度平和了,眼中的欲望却仍然滞重,而且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有使这欲望消失的打算。

他闭上眼,侧过头,吻了吻她的手心,又吻了吻她的手背,然后一言不发,再次对她微微一欠身,转身离开了。

作为至高神使之首,他应该从未吻过女人的手,但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却比那些经常吻女人的绅士要高雅太多,不带一丝一毫轻浮的下流。仅凭这个高雅而克制的吻手礼,完全想不到不久前他还曾为她一个动作而神魂颠倒。

艾丝黛拉觉得他有些可怜,很想可怜他。但她酝酿了好一会儿,都没能酝酿出可怜的情绪,也就作罢了。

她想起阿摩司随手扔在一边的衣服,刚要捡起来,找个地方烧掉,就看见洛伊尔已经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用尖利的牙齿将那件长法衣撕碎了。

“……”

确实有点儿像猫。

在阿摩司的协助下,艾丝黛拉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调查神殿的收入,而且不用担心蜕皮期的洛伊尔被人发现。

自从那天起,阿摩司每天都会过来一趟,把艾丝黛拉点名需要的卷宗交给她,然后站在一边,冷眼旁观那头丑陋的畜生安静地把头放在她的腿上。

完全进入蜕皮期后,洛伊尔不仅彻底失去了意识,动作也变得极为缓慢,只有在阿摩司进来时,他才会轻轻地一抬头,似乎在警示艾丝黛拉来了一个危险的人物,直到艾丝黛拉把手放在他的头上,他才会把身子俯下去。

每次看见他的蛇头与艾丝黛拉的腿,仅有一层布料之隔时,阿摩司都想借用神力,变幻出黑色的荆棘,自上而下地刺穿那只丑陋的蛇头,让他的鲜血流满她雪白的脚趾。

但想到还要利用这头畜生接近艾丝黛拉,他才勉强将冰冷而汹涌的杀欲压抑下去。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离洛伊尔蜕皮的时间越来越近。

这天,阿摩司正在主祭坛批阅公文。

今年遗赠财产的人不仅没有变少,反而比去年变得更多了。不光富人争先恐后地向神殿捐赠钱财、土地,穷人也绞尽脑汁地从身上刮出一个又一个的铜板,扔进神殿的奉献箱里。

假如是以往,阿摩司根本不会多看一眼这些公文。

他知道那些“捐赠”是怎么回事,但这是属于世俗的事务。他的权力是超世俗的,去管这些事就是逾矩,极有可能被神惩罚,世俗的秩序也可能因他的干涉而发生改变。

但想到艾丝黛拉的嘱咐,他的手指在这些公文上停顿了一下,仍是把有关于“捐赠”的文书抽了出来,放在一边。

他想,也许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那种超脱世俗的状态了。

阿摩司正要继续批阅公文。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有十根柔软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脸庞。

那十根手指从他的脸庞,抚到脖颈、喉结、肩膀,然后是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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