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骗我(77)

樱花雨落了两人满身,就像是去年张树曜缺席的那场圣诞节的雪。在这样浪漫的时刻,两人却都诡异的沉默不语,手牵着手沉默的走完了这一段路。

到了道路尽头,张树曜牵着林棠溪的手改为十指紧扣,手指用力握得很紧很紧。

他长长叹息一声,惋惜道:“真舍不得你啊。”

林棠溪不解抬首凝望他,张树曜描了描妻子的细眉,说:“我真是太放不下心你了。”

林棠溪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张树曜还在絮絮叨叨:“你这个人,任性又娇气,我走后就不能再守着溪溪你了,你以后该怎么办啊。”他明明长着一张还算年轻的面孔,却像是老年人一样不厌其烦的唠叨。

林棠溪冷笑:“别担心,等你死了我就去寻找第二春。反正你给我留的遗产我花几百年都花不完,干脆拿去包养小鲜肉,一个伺候我良辰美景,一个温柔娴淑照管家务,剩下一个天天吹我彩虹屁。”

张树曜哽住,犹犹豫豫的反驳:“这样不太好吧?”

林棠溪了然的“哦”了一声,说:“是不太好,你还活着呢,我居然就开始商量着拿你的遗产给你戴绿帽了,实在不好。我应当等你死后再去做,算了,反正已经说出口,你就当做不知情吧。”

张树曜好难过,试图讲道理扭转林棠溪的心意:“……那些人都不是真心爱你,只是贪图你的钱。”

林棠溪满不在乎:“无所谓,反正我也是贪图他们新鲜的□□。”

张树曜脸色苍白:“你又骗我。”

林棠溪说:“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

赏完樱花的一周后,张树曜安静离世。

葬礼那天天气十分晴朗,万里无云。

张树曜的尸体穿着贴身的西服,安安静静地躺在黑色的棺木当中,下方是成堆的白玫瑰。林棠溪头戴黑色纱帽,黑色短裙高跟鞋,带着虽然年幼但已经懂事的孩子们站在一旁主持葬礼,致谢每一个来送别的人。

她拿着白色的纸张,念完了悼词,怀念张树曜这辉煌灿烂的一生。

在葬礼结束末尾,她将那张纸折叠合上,昂首扬起下巴,红唇阖动:“听说人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心跳停止,呼吸消失,这是生物学上的死亡;第二次是葬礼,从此在社会关系网里悄然离去;第三次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掉,这是真正的死亡。”

她顿了顿,努力克服想要落泪的冲动,每个单词都说的极其用力:“但是我的丈夫曾说,他这一生,只有一种死亡,那便是我不爱他后。”

“所以他没有死去,我不承认他的离开。我永远爱他,他永远活在我身边,活在我心中,他永远活着。”

林棠溪鞠躬,棺木缓慢合上,她最后看了眼那个安详的躺在里面的男人。

岁月对他尤其厚爱,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赋予了他更深沉的稳重的成熟魅力。就算张树曜饱受病痛折磨,可他的样貌却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直到死亡彻底带走他,他也依旧是那个清隽儒雅的模样。

林棠溪眷恋的目光在张树曜的鼻梁额头上滑过,棺木彻底盖上,隔绝了外界一切视线。

亡者灵魂归息。

林棠溪一一送别走大家,揉着孩子们的小脑袋,“你们刚刚看清了吗?”

量子已经十几岁了,他已经明白在父亲走后,自己将要担起的责任,他一声不吭地点点头,觥珠和子望沉浸在失去父亲的痛苦中,哭得站立不住。

林棠溪淡淡地说:“你们一定要记住他的样子。”

他们四人久久站在墓碑前没有动,周围站着的保镖和司机不敢出声,一个小时后,生活助理上前询问:“小少爷刚刚病好,可能站不住,夫人您看要不要先把他带下去歇一歇?”

张子望前段时间得知爸爸去世的消息,惊恐之下生了病,现在脸色还白着。

林棠溪温柔的问子望,“你要走吗?”

子望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他被姐姐搀扶着摇了摇头。他不想离开疼爱自己的父亲。

“再看一会儿吧。”林棠溪叹息一声。

她重新挺直了背,面无表情:“这是你们最后一次,离你父亲那么近了。以后他的尸体会腐败,灵魂会重归虚无,不论是去往科学的领域亦或投身天堂,你们都再也不能离他这么近了。”

那个与她纠缠了半生的男人真真正正的走了,在今日与她的生命举行了告别仪式。

她失去了最宠溺自己的丈夫,她的孩子们失去了他们的父亲。

永远。

半生纠葛痴缠在今日通通化作一声叹息,林棠溪沉重缓慢的闭上眼,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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