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火热,那样多跳跃的火苗啊!

树欲静 一

大地在沉睡,万物被笼罩在朦胧夜色中,看不分明.火车行驶近十几个小时,迷迷糊糊中,潇瀚昏睡又清醒,已不知到了哪个城市.

任他乡,华丽如斯.心念家乡.水荡漾,风拂面.

快两年没回家的唐潇瀚从前总做着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白日梦.白日梦尽,自己仍是那个北漂的草根.心如浮萍般不安.近乡情怯.

终于,潇瀚跳下火车的一霎那,竟然产生种时空转移的错觉.直到熟悉的乡音回荡在耳旁,空气中弥漫着槟榔的味道.潇瀚才清醒确实已身在蓝城.

钻进出租车,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去哪个方位.只知道家里搬了.

大哥,去城东.随便找个地方停.潇瀚说道.

司机大哥摸着光头,打量潇瀚,一脸愕然:看你样子像学生.很久没回家了吧?

潇瀚瞥了眼光头,一本正经:我不是学生.我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那你看着还蛮年轻的.我儿子也四五岁了.你看我都老骨头了.你爱人和儿子没和你一起回来啊?

光头大哥认真控制着方向盘,眼神热心.

嗯,爱人还在读书.儿子在外地幼儿园......

不是吧,你骗我的吧?光头大哥纳闷的又摸了摸脑袋.

我没必要骗你.潇瀚面无表情的回答.心里暗笑,蓝城人民真是可爱.

下车后潇瀚给妈妈打电话.远远的,看到她瘦削的身形朝自己走来.妈妈脸上挂着轻描淡写的笑意,看起来却仍觉严肃.脸上有种岁月的痕迹也掩饰不了的美丽.

潇瀚从来都以母亲的美丽为骄傲,却从来不说.只是淡淡微笑:妈,我回来了.

你这个孩子,终于舍得回来了.春节都不回来过.妈妈忽然心疼的摸着潇瀚的脸,视线丝毫舍不得离开.嘴里不停的唠叨长唠叨短.

潇瀚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到家了,心里一暖.一路旅途的疲乏顿时安心的松懈下来.才发觉自己又饿又困又累.

家搬到了城东一所近300平的复式楼.白灰黑色调,客厅中央的z字型楼梯通往二楼卧室.陌生而空荡.餐桌上是妈妈准备的早饭.

潇瀚吃着,妈妈坐在一旁剔鱼刺.瀚瀚,这两年家里发生很多事,我都没和你说.

嗯,潇瀚默默点头.

你是去年毕业的吧?工作怎么样? 妈妈将剔除鱼刺的鱼肉放入潇瀚碗里.

嗯.还行.潇瀚只顾埋头吃饭.家人从不知道自己大学读什么专业,干过什么工作.经历过什么.

这是妈妈第一次问.

你要好好干.要有出息.不能被你伯伯和叔叔瞧不起.这年头,没钱没势没权,亲戚都看不起.

妈妈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不指望你爸爸.他还老给我丢脸.外面传言他和你郭姨关系不清不白.现在他项目出了问题,去外地躲起来了.

郭姨?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潇瀚饭都没来得及咽下,没忍住脱口而出.

朋友,哪里有什么朋友.千万不要信任什么朋友.妈妈脸忽地一沉,声音隐隐透着愤怒.

潇瀚感觉到妈妈阴沉的气场,赶紧低头继续默默吃饭.

你晚上去趟你伯伯家和文静家看望她父母吧.他们都知道你回来了.他们还是挺关心你的.

你大姐夫为哥这如今也是发财得势,狗眼看人低了,前几天在街上开车明明看到我了,硬是装作没看到.都不知道停下来跟我打招呼.

你二姨父得肺癌去世后,你二姨可凄惨了.儿子不争气,把她的老房子卖掉,换了个8楼的顶层.还没有电梯.你二姨身体不好.哪里爬得那么高.拿那么点退休工资,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出来找事做.亲戚啊也就我愿意帮她了.你其他几个阿姨啊都不待见她.亲姊妹竟然都这样.

你弟弟他们生了个孩子累得我啊.他们还老吵架.你弟媳脾气还很不好,一吵架就摔东西回娘家.我都拿他们没办法.都是小孩子.还不懂事呢.就已经养小孩子了.我当初叫他们打掉.不要结婚.他们不听我的.

哎.你爸爸反正从来没管过这个家.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你伯母也是个势力眼......

妈妈,我吃饱了.我很累.我去睡觉.潇瀚放下筷子飞快上楼.

哎,你这孩子.你的房间是最里那间.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妈妈边收拾碗筷边絮絮叨叨.

潇瀚关上房门.世界总算安静下来.心里却总是重复着妈妈悠长而哀怨的叹息.

房间宽敞干净.浅蓝色的床单,白色窗帘.窗外的景观非常好.绿油油的一片,一个湖,湖靠着一座小山.妈妈说这块地方即将被改造成公园.就等政府拆迁赚点房屋补贴.

书桌上摆着两个相框.一个放着潇瀚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大概五岁吧,穿个背带裤,戴个白色鸭舌帽,阳光下,潇瀚笑得特别开心.潇瀚怎么都回想不起来那天是在哪,发生什么.只是现在看来很奇怪,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那么开心的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