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说了，阿廿不要生气哦。”贰拾依然小心翼翼地试探。

周廿心中一喜，立马摇了摇头：“我保证绝对不会生气的。”

他也犹豫过是不是该给贰拾一些私人空间，让他适当地保留一点小秘密，但他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他受不了贰拾有事瞒着他。

贰拾依然保持着跪姿，他慢慢地往前爬了两步，一边抬眼观察周廿的神色，见周廿没有阻止的意思，才放心地爬到了他腿边，然后像以前那样，把脑袋靠在周廿的膝盖上。

这样他总算是有了一些安全感。

贰拾缓缓开口，讲述这一周得到的信息：“本源里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声音。它告诉我，成为人类以后，不能再听到对方的心声，失去了靠气味感知情绪的能力，不能再变成猫。而且……会和人类一样死去，然后经历轮回。”

这和周廿了解到的信息很不一样，他沉下心，继续听贰拾说下去。

“但其实，我们并不需要变成人类。我们可以选择继续保留异世界生物的身份。与此同时，为了骗取异世界管理局赋予我们的人类身份，那个声音告诉我，他可以帮助我们拥有在人前显现人形的能力，这样看起来就和普通人类一样了。”

周廿下意识地觉得他选择了第二种：“所以你其实并没有变成人类？”

“我是人类了。”贰拾抬头，怯怯地看了周廿一眼。

周廿跟他对视两秒，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贰拾这才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它也告诉我，因为异世界生物是被人类的愿望催生的，继续保留这个身份，就意味着生命力的掠夺。

我们的伴生人类，会因此失去轮回的权力，这一生的死亡就意味着永远的消散。

“原来人类的灵魂是可以轮回的……阿廿都没告诉过我这一点。我以前一直以为，阿廿要是死了，就是永远消失了呢。”

说到这里，贰拾唇边显出了一丝笑意，他依恋地在周廿腿边蹭了蹭。

周廿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成为人类？”

拥有不死的生命和相爱的记忆，永远地活下去，难道不好吗？

“阿廿怎么能这么问？”贰拾有些生气。

他起身爬到沙发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廿，大声说：“我才不要阿廿死呢！”

周廿还沉浸在刚才的信息冲击里，整个人如坠雾中，表情茫然不已：“可是……就算有轮回，我们也会变成另一个人了，我不是周廿，你也不是贰拾。”

这正是贰拾一直不敢去触碰的事实。周廿说得这样直白，瞬间就让他脆弱的心灵不堪重负。

贰拾抬手捂住周廿的嘴：“不要说了。”他紧紧地咬着下唇，努力地想把眼泪憋回去。

这种未来让他太难过了，比难过还要更难过，贰拾反而不想哭。

“我……”贰拾刚一开口，泪水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他情绪有些失控，几乎是小声地哭喊着，“我知道阿廿会忘记我的，但是阿廿怎么能彻底消失呢？阿廿不可以消失！”

轮回的灵魂还会记得上一世的爱吗？还和从前是同一个人吗？

贰拾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只知道阿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喜欢的人，是绝对不可以因为他的原因而消失的。

为了让阿廿的灵魂活下来，纵然不愿意，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阿廿会忘了他，他也会忘了阿廿。

但是，比起阿廿彻底消失，遗忘这种事似乎容易承受得多。

贰拾又抱着周廿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说来说去，无非是不希望阿廿消失，阿廿不要生气。车轱辘话颠来倒去地来回说着。

周廿从起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无奈。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贰拾做出这个选择的理由也是显而易见的。

难道他要独自死去，让贰拾一个人永远地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吗？

任何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类都无法承受这样的寂寞。

从他这个选择里也可以看出，贰拾早已经不再是一个异世界生物，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也许……这也是异世界本源考验这些生物的方式。

你真的理解人类是什么吗？你真的明白人类的感情吗？

周廿猜想，那些做了另一个选择的异世界生物，并不一定像本源说的那样，能够因此保有永生的生命。

不过这一切都未从得知。

来世的事就交给来世的他去考虑吧。

周廿只想把握眼前的这一辈子。

“你选得很好。”周廿安慰般亲了亲贰拾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其实我也不知道人类是不是能够轮回，你倒是把一切都给说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