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廿按下伞柄上方的按钮。

那把许久未用的伞在眼前展开了。没什么地方损坏，还像是新买来的一样。

他下定了决心要问清楚。

一回到卧室，贰拾果然又变回了人。

这回周廿没再问他，直接拿起散落在床单上的衣服，帮他一件件穿上。

贰拾也想自己试试，忍不住说：“我已经学会啦。”

周廿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帮他穿好。如果贰拾学得很快，是不是马上就不需要他了呢。

一直到现在，他还没从贰拾突然消失的心情里缓过来。

“我不会突然消失的，只有你不需要我了，我才会走。”贰拾垂眸看着周廿的发心。他既高兴阿廿这样喜欢自己，又舍不得阿廿难过。

这一次，周廿终于抓住了那种隐约的感觉。早上有好几次，他都没有说话，贰拾却回答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无意间说出口，但次数多了，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往不科学的角度猜测，很快就能想到这一层：“你是不是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贰拾闻言，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垂下了头，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这样的态度就是默认了。

周廿双手捧着他的脸，对上他的目光，声音很柔和：“我不是怪你。”他顿了顿，补充说，“我是羡慕你呀。我总看不明白别人在想什么，但又很想知道。”

这话说得都浅了，其实他是疑心病作祟，还有些被害妄想症。不光不信任别人，还总把别人往坏处想。

他不知道这些话贰拾听去没有。

“我没有听。”贰拾话音未落，马上自知失言，懊恼地闭起了眼。

周廿被他逗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

真是奇怪，明明做猫的时候两腮胖胖的，做人的时候却有很明显的下颌线呢。

“我不是说你不能听。因为我知道你没有坏心思。但是不用听得那么频繁。”

周廿继续开导这只笨猫，尽力去用对方能够理解的方式：“你想呀，其实我也很希望听到你在想什么。你能听到我，我却不能听到你，我挺难过的……如果贰拾和我一样，没有办法听见的话，我就没那么难过了。”

贰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想到有哪里不对劲，眼睛亮了一下：“但我想什么都会说出来，阿廿有时候就不说。”

周廿马上想到例子笑他：“那你早上骗我给你取名字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会发生什么？”

贰拾垂下了眼帘，嘟囔道：“那个不一样。”末了又信誓旦旦地说，“其它的事情，我都会告诉阿廿的。”

周廿心想，也许这就是猫和人的差别吧。贰拾希望能继续听自己的心声，作为交换，就保证会事无巨细地说出自己的一切想法。

周廿当然也希望对方能够毫无保留，却对自己的感到不安。

既然主观上无法做到，倒不如客观上允许捷径存在。

一番对话下来，反而是周廿被贰拾说服了。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听到的都是什么样的？”

贰拾仔细琢磨了一下，慢吞吞地描述：“有时候跟你说话，你突然发呆，那时候听起来就像你回话了一样。有时候你看起来难过，我很好奇，但是我什么都听不到。”

周廿有些愣怔：“我难过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吗？”其实人类也不能每时每刻都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所以他此时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

“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但是不像说话一样……”贰拾尽力地去形容这种体验，“只是能听到一种「难过」。”

周廿忍不住感慨：“如果我也能听到就好了。”虽然贰拾说自己什么都会说，但他其实还是没有全然相信。

“我真的会全部说的。”贰拾面露委屈地控诉。

周廿心里有点乱，抬手揉了把贰拾的头发：“给我点时间吧。你是只能听到我的吗？还是所有人的都可以？”

“只能听到你的。”贰拾喜欢他摸自己的头发，见他把手收回去了，还要抓着他的手再放回去。

两人都站着，周廿一直抬着手，其实有点累。他望向了吃早饭时坐的地毯。

贰拾看懂了他的意思，拉着他的手往那边走。

周廿正要坐下的时候，贰拾突然开口：“阿廿能坐在上面吗？”他抬手指了指沙发。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周廿还是依着他的意思坐在了沙发上。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常坐沙发，更喜欢坐在地毯上。

贰拾接下来的动作让周廿明白了他的想法。

只见他紧挨着周廿的小腿坐下来，然后把头放在了周廿的大腿上。

是一个很方便伸手摸到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