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的少年半分书卷气不带，好看的眉眼总叫人以为他每天的日常不是在女生之间流连，就是弯腰撑杆在台球桌来上一套。

可偏偏就是这样眼中放不下别人的他，居然会牺牲美好的睡眠时间陪她出来自习。

那时候的姜抒以想，他对她总是比其他人要特别。

因此就算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即使表白前一天看见宋欣雅缠着他，她也丝毫没有犹豫过。

直到她的消息石沉大海。

直到她发现，换个角度看，就说表白这件事吧，周嘉蘅对她，好像跟对宋欣雅没什么区别。

姜抒以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她对以前的细节记得那么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跟他的斗嘴，与以前的相处模式太像。

身边倏然间传来动静，将姜抒以沉浸在过去里的思绪猛地拽回。

她被那声响吓了一跳，忘了要把自己偷看的眼神收回去，就这么与他缓缓睁开的眼睛四目相对。

姜抒以鸦羽般的睫毛缓缓扇了两下，竭力保持匀速将脑袋转了回去。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用那种谈论今天晚饭吃什么的语气说：“你睡着了，所以我下去买了瓶水。”

然而这么做完之后又有些后悔。

她这表现不是明摆着心里有鬼么，周嘉蘅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于是姜抒以抢在他开口前问：“要送你回家休息么？”

周嘉蘅没立刻回话，而是慢慢悠悠地将座椅调回原来的位置，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许久再出声，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好看吗？”

几乎是“轰”地一声，安装在姜抒以脑子里的烟花螺旋升天爆炸，过大的冲击力令她白皙的双颊都不由自主染上抹明显的绯红。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背着人干见不得人的坏事，偏偏却被抓了个正着。

结果正主不仅不急着惩罚你，反而极有耐心地逗弄你，让你尴尬羞愤到无所遁从。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堪堪在这场灾难中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

“就、就那样。”

他看上去并没怎么在意她的回答，偏着头看车窗外条条细柳，敷衍了句。

“是么。”

他目光定定，惹得姜抒以也按耐不住循着他的眼神看向窗外。

这一眼，却让她骤然间愣住。

她居然不知不觉将车开来了南湖北面。

这儿是一个供市民娱乐的公园，绿植繁茂，鲜花锦簇；此时正值黄昏，长椅上坐着休息的人们陆续离开，偶尔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围着湖边长跑。

从他们这个角度望过去，恰好是南湖市一中的门匾，后面是成百年的大榕树，是这座城市最老的“古董”之一。

放学时，她总喜欢拖着周嘉蘅去公园里找小推车买根雪糕，然后坐在长椅上，等落日余晖将这座学校笼罩住，再一起回家。

也是在这里，少女眼中兜满了憧憬，将视若珍宝般抱在怀里的数学习题册递给他后，指了下少年裤袋里的手机，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今晚要玩游戏吗？”

年少时的小心思，总是藏得格外隐蔽，却又遮挡不住眼中散发的光芒。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她安下心来，满心欢喜地盘算着回家要怎么向他表白。

只是……他这个眼神，是在回忆过去吗？

说不上为什么时隔六年还会对此动怒，但当姜抒以意识到这一点时，那股无名怒火连招呼都不打，一路狂奔上腹腔。

当年既然都如此无情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对着这个地方怀旧？

揭不开她的伤疤今晚就睡不好觉么？

姜抒以突然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别过脑袋，生硬地问。

“您要去哪里？”

周嘉蘅没动静。

以为他没听清话，姜抒以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他终于听见了，动作极慢地回过头。

“怎么？”周嘉蘅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说，“这么着急赶我走？”

怕你再在我眼前晃悠，我会抑制不住杀人冲动。

姜抒以默默把这句话吞进肚子里，憋着一口气，努力提笑：“我哪敢啊？这不是看您困了嘛。”

“我现在不困了。”他笑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玩味，“打算好好思考接下来要去哪。”

就在这时，姜抒以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手机连着车载蓝牙，因此“Alex”这个单词突然跳出在小屏幕上。

大概是为了逃脱现下这个窘境，她飞快地按下了接听键。

“Kelly，你下班了吗？别忘了半小时后要去新开的那家Cafe打卡。”

Alex惯来语气热烈高昂的话语通过车载音响传至车内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在提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