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多少亮光的眼睛里也浮现几缕不舍和泪光……

“我也舍不得我的几个小曾孙们啊，但是我真的又觉得好累啊，睁开眼，喘口气，我都想要把一生的力气都用上，瞧，我是不是很没用？”

宁夕捂着嘴：“没有，爷爷你是最好的。”

“宁夕啊，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爷爷知道错了，你不要记恨我。”

“不会的，我不记恨您，我知道你都是为了阿爵好……”

“那就好就好……”战龙城嘴里一会说着胡话，一会又像格外清醒，他喋喋不休地重复：“等我死了，你要多带孩子们来我坟前看看，我还想看他们长大成人，娶老婆、生小小曾孙……”

宁夕瞬间泪流满面，喉咙里像堵着海绵：“我一定会的，爷爷，你撑着点……”

“好好照顾阿爵，照顾我的小曾孙们……”

浑浊的话音在病房内四散开，战勋爵缄默着，重重地捏紧了拳。几秒后，又突然松开，仿佛在逼迫自己接受某个事实——

“你还有什么其他愿望么？说出来吧，我替你完成它。”

战龙城慢吞吞地把视线落向宁夕，眼前仿佛勾勒出另一幅画面。

那是几十年前，一对男女在花园间嬉戏。

他眉眼倏忽绽放温柔地笑，唇动了动，似乎在喊「阿双」……

从病房内出来，所有人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极致的悲伤。

短短几个小时，战龙城病情急转直下，完全出乎了喻烨的预料。

宁夕趴在战勋爵的肩头，紧咬着下唇，无声地压抑。

战勋爵伸手轻拍着宁夕的后背。

“抱歉，说好的庆祝，结果变成让你在医院一直陪着我。”

宁夕摇了摇头，从他怀里抬起脸，眼圈微红：“我知道爷爷最后的愿望是什么，我去找外婆，不管怎么说，都希望他能走得不留一丝遗憾。”

第1380章

病危

哐当。

慕老太太手里的茶杯轰然落了地，碎成了好几块。

“你……你说什么？”

她惊讶地抬起脑袋，望着宁夕，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

宁夕浑身僵硬站在慕老太太面前，眼圈还有哭过的痕迹，内心流淌着悲伤，一字一句地重复：“战老太爷病重，医生说熬不过今年了，昨晚我和阿爵去看他，他最后的心愿是想见您，外婆，您能去看他一眼么？就当看在我和孩子们的面子上，让他们的曾爷爷了他最后的心愿。”

窗外明明是艳阳高照，屋内却寒气森森，仿佛地狱里的阴森。

慕老太太没有接话，像被这个消息震撼住了，久久地坐在那里，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敛了，一动不动。

“外婆？外婆……”

慕老太太突然挥了挥手，打断了宁夕，然后起身往楼上走，背影好像一瞬间被压得佝偻，没有意识，没有知觉，像一具行尸走肉。

眼里没有光，仿佛瞬间麻木了……

宁夕没有再追上去。

但第二天、第三天，慕老太太一切如常，就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战龙城这个人一样，照样陪着几个小孩子们玩玩闹闹。

宁夕试探性再提过去医院看战老太爷，慕老太太扭头却像什么都没听到，轻描淡写就揭过去了，扭头若无其事的，商量今年要给孩子们买什么生日礼物。

就在宁夕心想，外婆到底有多恨战老太爷的时候……

医院再一次传回消息，战老太爷病危，被送进了手术室抢救。

宁夕急忙去找慕老太太，可这一次，慕老太太看到她惊慌的脸，就像已经猜到了什么，身体剧烈地颤抖：“他……他死了么？”

“外婆，你真的决定不去看他么？”宁夕将病危通知告诉了慕老太太，又断断续续说起了这几天在医院陪战龙城的情况。

“他不肯接受化疗，说这样会走得很没形象，可是你知道的，癌症是很可怕的……”

“他痛起来的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全靠那些止疼药，可吃到最后止疼药也没有效果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欲睡，尽管这样，他嘴里还是念着你的名字。”

“他清醒的时候，从来不让我们来找你，是我自己不想让他走得有遗憾。”

“听律师说，他还留了遗嘱，除了家族产业的股份，他只留了很少的一部分给几个孩子，剩下的统统都留给你，他想亏欠了你一辈子，临到最终能寥寥弥补。”

“没事了，外婆，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去，我没有资格逼你去见自己又爱又恨的人。”

慕老太太耳畔不断回响着宁夕的话，眼前又不断闪现几十年前的过往。

欢笑的、悲喜的、痛苦的……

她突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抓着宁夕的手，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