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这天梯足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台阶，无论刮风下雨，阴晴雨雪，都是潮湿地滑，长满了青苔，是禅宗弟子入宗门的第一道考卷。据说只有真正放下心中羁绊，了无牵挂，才能顺利登上天梯，窥见禅宗真面目。

其实天梯的故事具体如何，早已在漫长的岁月发展中被百姓关上了灵异色彩，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玄乎。可的确有不少人，半道折返，无缘禅宗。

空泽揩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看着眼前一望无尽的石阶，只觉得前路漫漫，压力山大。

可他明明，走过那么多回的天梯，每一次，不说易如反掌，也算得上悠然自得，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心态：畏惧、担忧、紧张...

好像生怕...心中什么自以为放下了的事，被佛祖窥见，被宗门窥见...

不管如何，空泽还是长呼了一口气，掀开挡在小腿前的长长的衣袍，大口喘息着就往上爬。

一千阶...

两千阶...

三千阶...

四千阶...

越是走到最后，空泽就越觉得脚步沉重。原本已经被他强制淡忘了的回忆，突然如同走马观花般在他的脑海中放映了起来。

与宁窈窈的初遇，他被一位施主冒犯，她穿着一身大红袍坐在树枝上高高挂起，后来不得已，出手将他从那位施主的袖刀下救下。

与宁窈窈的相识，去流雾山庄的路上，她总是笑着嗔自己，问得最勤的，便是“和尚，我漂亮吗？”

与宁窈窈的相知，魔教里的她，还是喜穿红纱，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她的那双红眸，她不像传闻中的弑杀残暴，反而慵懒又骄矜，像只口是心非的猫儿。

就在他一边攀爬一边回忆之时，突然间，一道年迈却有力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空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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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当我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女（二十四）

“空泽——”

突然间，一道年迈却有力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一双朴素的布履站在高他三阶的石阶上，空泽愣住，顺着布履慢慢抬头，素色的长袍、古朴的转经筒，花白的胡须，然后是睿智又温和的目光。

“宗师！您怎么亲自下山了？”

空泽激动万分，当即就要行一个标准的拜师礼，谁知道刚摆出个手势，却突然被强势的力道扶了起来。

“宗师？”

他不解的看着阻止了自己动作的悟明，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悟明见他这幅样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空泽，你下山吧。”

“宗师？”空泽皱起眉毛，更是不解：“宗师？您这是何意？弟子...可曾做错了什么？您要逐弟子下山？”

听着他的停顿，悟明了然地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空泽，为师让你下山，去流雾山庄将他们所商讨的事应付过去，可为师却没想到，你因此陷入了劫数。”

空泽心中有了模糊的猜测，却还是迷茫不解：“是何劫数？”

悟明对他轻笑，声音却苍凉：“情劫。”

话音刚落，空泽直接愣在原地，空洞无神 的眸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红衣女子，她的音容笑貌，仿佛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心上。

情劫？

情劫？

是她吗？

悟明见他的表现，就知道他对情劫的人选心中已经有了定数，见他瞬间魂不守舍的表情，更觉前途渺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便朝着山上走去，声音飘飘渺渺的。

“空泽，为师跟你说过，你是修佛的天才，你有慧根。”

空泽来不及多想，亦步亦趋的连忙跟上去，不同于悟明轻松的步伐，他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听着耳畔的脚步声，悟明摇摇头，失望从眼睛里溢出来：“你从前，从未有过这般凌乱的步伐。步伐都乱了，心怕是早就乱了。”

空泽一下子顿住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布履，见从前无论何种境遇从前都是纤尘不染的鞋子，如今却因为一路赶路变得脏污泥泞，手足无措的看着悟明一步步走远。

他的声音苍凉缥缈，却像警钟一样声声敲在他的耳膜，振聋发聩。

“你不必跟上来了，这石阶，此时的你，上不来的。”

“空泽，下山去吧，了断尘缘、斩断心中羁绊那日，禅宗的石阶，你将会游刃有余的再次走上来。”

空泽就那样默默地、安静地站在原地，用最迷茫无助的目光，一点一点目送着悟明宗主不疾不徐的走了上去，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低下头，茫然的回身看着自己走过的青石路。

了断尘缘？

斩断羁绊？

禅宗之人的斩断尘缘，须得与所牵所念之人当面说清道明，所牵挂之人若是男子，便是双方各割下自己的一截衣袍，称作割袍断义；所牵挂之人若是女子，便要说服对方斩断自己一截青丝，割发断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