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凡再次出声，云阳子才堪堪回神。

“苍兄？”

“嗯？哦，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小凡你刚回来，住处怕是有些陈旧，还未清理，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便想着，正好我的院落中还有收整好的干净卧房。

若是小凡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去我那里凑合一夜，明日，我在与小凡你一起收整院落？”

“苍兄你.......”沈凡没想到对方是为了这个，有些欲言又止。

现在的苍云给沈凡的印象，就是一个“十分乐于助人的老好人”，脾气好的不像话，甚至有些傻白甜，倒是与当初刚被他捡到的“真傻子”沈云，在某方面的气质很是相似，也怪不得沈凡有一瞬不小心将其认错。

不止沈凡，怕是就算是太上宗掌教冲虚当面，也无法将眼前之人，与他那个噎死人不偿命的刻板师弟联系在一起。

其实，这正是云阳子有意为之，至于效果，现在来看非常不错，至少，沈凡对他的印象一变再变，防备也消弭大半，甚至开始为其担忧起来。

这样一个人，怕是在原来的世界，也是在师门之辈的精心呵护中长大，嫌少见过修界的黑暗与血腥，若是直接将人放出去，怕是被人卖掉最后还在替对方数钱。

沈凡心中惦念对方出手援助长青门的恩情，自然不想看到对方出事。

然而现在的状况是，去了上界，比起让苍云一个人在外闯荡，说不得，还不比带与自己一起来的安全，罢了，看来在对方可以独当一面前，需得一直“随身携带”了。

至此，沈凡的最后一丝犹豫，也被云阳子悄无声息的打消。

“小凡，你想说什么，我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没什么，多谢苍兄的好意，许久未回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就不去苍兄那边叨扰了。”

“也好。”说着，云阳子不知从哪里变出了扫地的扫帚，也不用法术，竟是如同一个洒扫童子般，在院中动了起来。

“苍兄，你这是在作甚？！”沈凡望着对方行云流水的动作，根本阻止不急。

云阳子垂眸，轻声道：“之前进院时，见小凡你对着这梨树失神，怕是这梨树对小凡你的意义不一般，那这一地的落花便不是普通的花了，我不想用法术怠慢这些珍贵之物，就想着，不如亲手将他们洒扫起来，然后重新埋回树下，也好让它们化作春泥化作养料，年年岁岁，绽放的更加绚烂。”

云阳子半垂着眼眸，声音很低，手上的动作更是轻柔，像是怕惊了这一地花海。

他想起，这可梨树，还是当初他和阿凡一起移植，亲手用灵力浇灌，在梨树第一次开花之时，他们在树下定情，并且互相许下了年年岁岁的誓言。

上辈子阿凡离开后，他疯癫之际，四处寻找复活之法，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那棵梨树，于是，他便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里。

像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这颗梨树不知是失了主人，还是知晓了那无疾而终的结局，他到来之际，昔年郁郁葱葱的梨树早已枯萎老去。

而今，这棵树还如此的年轻又富有生命力，就像他和阿凡的感情，他们都还有美好的未来，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这棵树凋零，他和阿凡也一定可以长相厮守。

可惜，沈凡却没有云阳子这般的心境，他的目光幽怨，看着远天上的那轮孤独残月，似是对苍云说，似是对自己说，又好像是说给不知在何方的云阳子：

“苍兄别白费力气，即便明年再艳丽又如何，如何的相似，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一朵，终究物是人非。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说着，沈凡一挥袖，在他的四周，满地的粉白花瓣聚拢盘旋，形成一道花墙。

花美，人更美。

然而，面对此情此景，云阳子却生不出更多的旖旎心思，阿凡没认出他的身份，这话不是故意对他而说，而是出自阿凡的本心，皆为阿凡的真实想法。

阿凡已经放下了嘛？放不下的只有他自己。

或许他早就知道的，但......云阳子狠狠闭上眼，他做不到，做不到放阿凡自由，他知晓自己的自私，知晓自己的卑鄙，更知晓自己的无耻，可他真的放不下。

若是直接陨落，他不会有更多的期待，可上天却要在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忍不住不去靠近阿凡，阿凡的性子，根本不需要他的补偿吧？

可，没办法啊，不以补偿为借口的话，他找不到更好的留在阿凡身边的借口了啊。

明知道阿凡可能跟他一样，是重生的，明知道，阿凡现在大概恨他入骨，但变换身份也想要飞蛾扑火的靠近，只因为——他不能没有阿凡，不能接受，孤身一人活在没有阿凡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