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公寓(7)

作者:僵尸嬷嬷 阅读记录

秋意拿过镜子和她一起对照。

两个人丑到一块儿去,温琰总算开怀。

秋意问:“高兴了哈?”

“嘿嘿。”

“还哭不?”

温琰摇头,又说:“你敢不敢走街上转一圈?”

“敢啊。”

于是他们顶着丑脑袋跑出去玩儿,秋意为了讨她欢心,在集市买了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鸡送给她。温琰喜欢极了,用小盒子装着捧回家,放到自己房间里,打算当做宠物养。

谁知又被弟弟看见了,非要来抢。

温琰见小鸡娃被他攥在手中,爪子乱蹬,喳喳叫唤,那声音孱弱,直叫得温琰心碎。

“你不要弄它!松开,还给我!”

弟弟的胳膊被用力拍了两下,霎时发怒,对小鸡的喜爱变作仇恨,于是扬手往窗外扔了出去。

温琰惊恐大叫,气急了,一把推倒弟弟,扑到窗边往下张望,看见那只小黄鸡奄奄一息,动弹不得。温琰的眼泪一下飙出来。

弟弟被她推得撞到桌角,摔坐在地上,额头肿起一坨包,哇哇大哭。

傍晚温先生下班回家,继母添油加醋告状,温琰被罚站在家门外,不许吃晚饭。

秋意和青蔓把鸡娃埋了,想劝琰琰到自己家去,但她无动于衷。这时温先生说:“给弟弟道歉,承认你错了,就可以进来。”

温琰不说话,紧抿着嘴,黑黢黢的眼睛盛满倔强。她不认错,打死都不认。

弟弟张开大嘴又哭起来:“她打我!”

继母一边哄,一边冲外面骂:“他还这么小,就算把你得罪了,你也不该打人噻。”

温先生对她很失望:“你个人好好反省,想通了再跟我说。”

温琰瘦小的身体裹在宽大的旧棉袍里,长着冻疮的手从袖口垂下,她的头发像被狗啃过,一张圆脸在深秋黄昏的残影中白生生的,眼睛是湖水里洗出的宝石,黑而明亮。

秋意坐在门槛望着她。

陈小姐回来,看见儿子头发没了,当即惊呼:“陈秋意!你脑壳咋回事?!”

秋意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她。

陈小姐听完,笑着点点头,拐进家门,问张婆婆:“饭做好没有?”

“马上好了。”

陈小姐又说:“多加副碗筷。”

张婆婆问:“有客人吗?”

“不是客人。”

陈小姐放下手袋,脱下大衣和手套,扭头走到巷子里,昂首挺胸,大声唤道:“温幺妹,来我屋头吃饭!”

温琰不动。

陈小姐拉她的手,高声笑道:“傻姑娘,你妈妈要是看到你天寒地冻站在外面饿肚子,还怕不心痛死啊?我都看不下去,好寡毒哦,欺负你妈妈不在,今天不准吃饭,明天就可能把你卖咯!”

继母听得窝火,扔掉筷子冲出来吵架。

“你啥子意思?你说哪个寡毒?今天给我说清楚!”

陈小姐两手叉腰,眉梢飞扬:“我决(骂)的就是你,死婆娘!这么明目张胆的虐待娃娃,你这个后妈歹毒得很!”

她故意吵得街坊们都来看热闹,温先生赶忙劝架,没想到陈小姐骂他骂得更凶。

“你算个锤子男人,给我爬!”

这一晚鸡犬不宁。

夜深了,温琰蜷缩在床上,怀里捂着两年前母亲从上海寄来的信件,鼻子眼睛发酸。

她是包办婚姻的产物,母亲生下她不到一年就离开重庆,乘渡轮去上海闯荡。听说上海是纸醉金迷的天堂,号称东方巴黎,远东明珠,十里洋场不夜城。重庆地处内陆,虽已开埠数十载,但繁华远不及它,许多心怀抱负的年轻人跃跃欲试,期望能在大城市干出一番名堂。

温琰看到人人趋之若鹜,心中好奇又疑惑,那地方真有那么好吗?

母亲在信里说:琰琰,我的心肝儿,幺幺,妈妈走了几年,每天都想你,盼望我们能够早些团聚。你一定要乖,一定要努力读书,平安长大,等我挣到足够的钱就去接你,妈妈会让你过最好的日子。我爱你,我的女儿。

九岁的温琰把信纸贴在脸边,听见父亲和继母在楼下房间传来争执,弟弟又哭了,仿佛家里一切不愉快都是她造成的,她真多余。

于是温琰难过地想:妈妈怎么还不来接我呢?

第4章

今天和隔壁那个瓜婆娘吵架,虽然吵痛快了,却难免勾起一些情绪,夜深人静,秋意和张婆婆都睡了,我在灯下翻看旧物。

距离喻宝莉上次来信已经过去很久,我们两个年少相识,同校读书,一起长大,也算挚友。宝莉美貌,自幼心高气傲,她瞧不上温凤台这样的小职员,更痛恨母亲以病相逼,强行做主包下这桩婚姻,平淡如水的男人和日子哪里留得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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