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亮(222)

“……”

“他也是个好孩子。”

云厘:“他不来看您二位吗?”

面前的女人默了会,眸色黯淡道:“来过,我们让他不要再来了。”

云厘顺着话,试探地问道:“他做了什么吗?”

“那个孩子单纯,可能自己的行为不经意间伤害了渊渊,他也不会知道。”江母注视着照片,“渊渊生病了,他答应我们看着渊渊,但他当时忙,可能也没太上心吧。”

她语气平和但却坚决:“作为父母,我们没有资格替渊渊接受他的补偿。”

在江渊父母的视角里,他的最后一篇日记,无疑是在说自己被傅识则的优秀压垮,而他们也不能接受傅识则明明说他把药吞下去了,而最后江渊是没有吃的。

就像傅识则压根没把江渊的事情放在心上,没监督他吃药,没注意他的情绪,只追求自己的发展。

在来之前,云厘出于对傅识则的心疼和保护欲,或多或少对江渊父母有些愤悱,她原以为会面对的是对固执刚愎、怨天尤人的父母。

那样她可能还有理由去说服自己重提对方的伤心事。

但对方很冷静,因为从他们的角度看,事实便是这样的。

云厘问:“我可以看看他的书吗?”

“可以啊。”江母很快从刚才的情绪脱离出来,温柔道,“基本都是辅导书,这里有几本渊渊小时候的日记本,你想看也可以看看。”

她从书架上拿出几个本子,封皮基本都是奥特曼。

江渊写日记的时间并不固定,大约是每周一次,会记录那周发生的重大事件,日记大多天真无忧,里面写了很多自己成长的趣事,也有许多傅识则的身影。

在这些日记里,云厘只读出了一个信息。

——江渊将傅识则视为弟弟。

云厘翻了翻,到大一结束,日记就中断了,在那时候,他的日记里几乎不存在消极的情绪。

她顿了下,抬头问他们:“学长上大学之后就不写日记了吗?”

江渊的抑郁症应该是出现在博士阶段。

“我们把他寝室的东西都带回来了。”江母看起来也有些疑惑,“我和他爸爸没找到别的日记本。”

云厘想了一会儿,问她们:“学长有电脑吗?”

“有啊。”江母立即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台很厚的笔记本,旁边整齐放着一些纪念品,云厘留意到里面有个Unique标志的东西。

“这个是渊渊参加的战队,渊渊参加这个战队拿了好多冠军。”提起江渊的旧事,将东西递给云厘时,江母眼中闪烁着些许骄傲。

看了一会儿,云厘才意识到,这是个U盘。

接口处有非常明显的使用痕迹。

“阿姨,要不我帮你找找吧?说不定能找到学长后面几年的日记。”

江渊父母看起来并不是常使用电脑手机一类的人,听云厘说帮他们找日记,朝她连声道谢。

开电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老式笔记本卡顿得厉害,云厘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出现的桌面是一架无人机的图片,她愣了下,是云野带走的那架无人机。

没来得及深究,云厘直接将U盘插上。

U盘里没有其他东西,只放了一个word文档。

云厘点开,发现里面是江渊大二以后的日记。

他的日记频率下降,大约变成一个月一次,云厘快速地扫过去。日记的后半部分记录了从大四开始他的经历。

巨大的落差感和压力来源于他的科研生活,江渊开始变得越来越忙。尽管工作劳碌,他的导师依然不断挤压他的个人时间,也数次对他进行嘲讽打压,无论是在生活,科研还是工作方面。

一开始江渊以为能通过自己的能力扭转这个局势,但导师全方位剥夺了他的时间和成果,他会让江渊帮自己带孩子、买饭、买菜等等,他将江渊所有的产出视为垃圾,但转头又把成果的署名权抢走,如果江渊不同意就用退学威胁他。

江渊向学院举报,给校长写信,然而都没有起到效果,甚至会进一步招致导师在公开场合的辱骂。

自信和意气风发被一步步消磨,变得残破。然而,父母对他抱有极高的期待,甚至指望他能当个教授,改善家里平凡的经济环境和社会地位。

每每举起电话想倾诉一番,听见父母殷切的问候后,他只好憋了回去。

“我这一切都挺好。”

从第一年开始,江渊就已经难以接受,他极度痛苦,想改变这一切。但实验室其他人都默默地忍受着,他是里面反抗最激烈的一个。

独自反抗的他,却像是个跳梁小丑。

很快,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无能,是自己不能平衡所有的事情,是自己不能让自己的导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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