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又一次隐隐消退。

不能退缩。

夏晨曦在心里不断告诫着自己。

如果不将这件事和小人说清楚，他将会后悔一辈子。

在来之前，明明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结局的心理准备，有为什么要在最关键时刻退缩。

这不是他的个性。

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哪怕前方布满荆棘与困难，也都要咬牙坚持走下去。

更何况。

这件事与他能否抓住一份感情有关。

他好不容易才弄清楚自己对小人的感情，好不容易开了窍，好不容易遇到了这样热烈却又如此纯粹的感情，怎么能真的退缩？

一句又一句，将夏晨曦的勇气再次唤回来，可还没等继续往前走，就听见对面的小人忽然开口道：“卫生间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夏晨曦一怔，下意识转过头看向卫生间。

那里不再昏暗逼仄，转而有了新的灯与瓷砖，还有崭新的马桶与洗手池，甚至还安装了热水器与洗衣机。

夏晨曦抿了抿嘴，有些不太习惯在这种熟悉的环境下面对小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时空错乱感。

小人此刻格外的紧张，却又格外的平静，所有的情绪与疯狂全都被死死压制了下去，用最平静的姿态面对夏晨曦，给这最后一次的见面画上圆满的句号。

尽管它并不愿意。

它做不到放手，只能进行自我沉睡。

这是唯一不会伤害夏晨曦的方法，纵然心里再怎么不甘与痛苦，可只要想到夏晨曦会有一丁点的不快乐，便觉得……心疼。

那些痛苦与不甘，顷刻间变得没那么很重要了。

只要夏晨曦好好的，一切都值得。

小人眼眸暗潮涌动，却又贪婪隐忍的注视着夏晨曦，像是要将对方一次又一次，不厌烦的记在心里最深处。

在沉睡时一遍又一遍的进行回忆，直到永恒。

夏晨曦对视线极其敏感，纵然小人已经极力隐藏起目光下的情绪，却仍然能够感觉到目光似是带着某种剥皮拆骨般的炽热，以及带着让人无法解读的更深层次的晦暗。

夏晨曦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在顷刻间生出更多的希冀。

这是否意味着……对方仍然还喜欢他？

忽的。

小人道：“这是我做的饭菜，里面不含任何负面能量，只是……可能不会很好吃。”

它似是有些难为情，抿起嘴时的模样让夏晨曦一怔，与记忆里的小人完全重叠起来。

小人每次感到不好意思时，就会微微低下头，他只有通过对方的手，才能判断出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就好比现在。

小人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起。

小人脊背一僵，下意识松开了手。

夏晨曦一怔，嘴角不知何时已经露出微微笑意，似乎所有的不安与紧张，在顷刻间全都消失殆尽。

小人仍然还是原来那个小人。

对方正在紧张。

夏晨曦主动往前走了几步坐下来，小人全程僵直着身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对夏晨曦的一举一动漠不关心。

可夏晨曦知道。

——小人只是太紧张了。

于是他说：“没关系，其实我在现实里做的饭菜，也做得没那么好吃。”

小人又猛然抬起头，眸光紧紧盯着夏晨曦，却又飞快移开目光，生怕对方会感知到此刻它内心的疯狂想法与念头。

可眼前这一幕，却又是它盼了不知多久，甚至都以为只有在梦中才能实现的画面，那颗心又一次跳动的如此剧烈。

它喉咙滚了滚，压下那些近乎变态般的表白话，仔细在心里反复斟酌了几遍，确认没有夹杂任何试图想要囚禁对方的变态意图后，才敢说出口。

“我很高兴。”

夏晨曦听到这话，又唰的一下子看向小人，对方的目光反而盯着地面某个地板，“很高兴……能和你坐在一起吃饭。”

这个画面，我等了很久。

它没有说出后面那句话，而是努力展现出最好的一面，“你要不要尝一尝？”

可紧接着，它又担心会极其难吃，急忙道：“还是……算了，我这一次做的不是很好吃。”

它本能将桌子上的菜端走，却又被一双手忽然抓住，对方掌心的温度恰到好处，却烫的它心头一跳，从对方掌心下的肌肤一路蔓延到全身。

血液与灵魂都在沸腾，叫嚣着想要彻底放弃沉睡的念头，毁灭一切永远将夏晨曦囚禁在身边。

它如临大敌般甩开夏晨曦的手，却又在看见对方愕然的表情时，不自觉慌乱起来，“对、对不起。”

明明已经不再是从前柔弱人人可欺的小人了，却在这一刻下意识进行道歉，满心的无措与愧疚，几乎可以从那双漆黑眼眸里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