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画抖了抖,还在不回头,“呜呜……你别凶我……都伤成这样了,必须赶快找大夫。”
姜棋看着手心的黑血,无奈道:“停下吧,我不行了……”
姜画哭着道:“不会的,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你看我一眼……”姜棋感应到自己天人五衰,难过道:“我要死了……”
姜画终于被迫停住脚步,他知道姜棋身体正在走向衰败和死亡,可他接受不了,“你不要离开我,我一个人活不下去。”
他回过身,与努力撑起身体的姜棋对视,他看见姜棋眼中的震惊,赶忙用头巾捂住面孔,他全身都被魔火烧过,已经毁容了,每一寸裸露的肌肤皆成焦炭,而他之所以还能够行动,全靠神魂强行驱使肉体。
躲藏时洞口的惊鸿一瞥,竟是他此生最美的时刻。
那个如画的青年,好不容易修得一具肉身,美得惊心动魄,肤如白雪,现在……无一处不是焦炭和枯槁的皮肉,连血都干了。
姜画还对他道:“我假死骗那个魔族近身,烧了他的心脏,赚到了,你看!我们逃出来了!”
笨人只有笨的法子,豁出一切去,屏住一口气在烈火中惨叫燃烧,最后消声,瞒过自大狂妄的魔族,等到魔族走近,想要取他被烧后的内丹,他反倒拼死一击,手握火焰,一次穿心,将魔族的心脏当场点燃。
魔族的火焰可以熔尽一切,独独没有将他烧化,他的躯壳意外地比魔族的肉身更为耐火,他想,可能因为姜棋平常修炼火属性功法的关系。
姜棋泪如雨下,几欲痛死过去,他倒在木板上,又吐了一口黑血。
连牙疼都害怕得躲起来的姜画,他从来惜命如金、胆小怯懦的兄弟,没有独自逃命,而是用一副烧成焦炭的身躯,一路拉着他,一步一个血印,从边境走向城垣,他们就快要到有人的地方了。
“呜呜……你别生气。”姜画哭着用焦黑指头擦去他唇角的血,“我还会好起来的,肉身毁了,还能再炼,你也要好起来。”
姜棋大限将至,那口黑血一吐,像是呕出了内脏一般,他看不见了,他伸出手,想要去与姜画交握,临了顿在半空,怕姜画手上有伤,会疼。
好在姜画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
他们是双生子也好,是重魂也罢,他们分不开的。
那种撕心裂肺剥离出对方躯壳的恐惧,比被魔族追杀还要令人绝望。
但姜画无能为力,他知道姜棋要走了,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泪如雨下,“你走了,我也不活了。”
“不可以。”姜棋摇着头,试着在生命流逝的最后留下笑容,艰难却又显得格外狡黠道:“你要是……走了,谁去嫁给……无极城……的主人呢?”
姜画惊呆了,“你……你怎么知道!”
姜棋呛咳了一下,喘1息着断断续续,“你傻……什么……都瞒……不住我……”
我是你的一半啊。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傻子,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不争取呢?
双生子,总有分离的那一天。
“嫁给喜欢的人……以后,换他来替我、保护你。”姜棋说话艰难,他很遗憾不能再和姜画多相处一刻,“好好……活下去……生一个有你骨血的……孩子……”
姜画愣愣地望着他,“为什么?”
“我……转世……到,你的肚子里……可好……”姜棋笑着,七窍流出黑血,“这次……换你给、给我、买糖吃……”
姜画“哇”地一声嚎啕,崩溃地抱着他,“你不可以食言!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姜棋费劲地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你……靠近些,让我看你……最后一眼。”
青年濒死之际,眼下青黑,浑身魔气,但是笑容依然那么温柔橙净,姜画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他知道自己面目全非很丑,又怎么可能嫁给无极城的主人呢?谁看了他不得吓死过去。他只是想让姜棋心安。也只有姜棋,心疼地摸着他枯焦的面颊。
姜画顺从且亲昵地蹭他的手心,等到姜棋咽气,他把他葬到一个风水极佳的山崖上,也给自己挖个坑,大家以后再做兄弟,他还要赖皮,让姜棋宠他,给他买糖葫芦。
喜欢的人……下辈子吧,没准还能和姜棋争上一争,多有趣呀。
可是没曾想,原本弥留的姜棋,下一刻手心忽然凝聚了一道光晕,将灯枯油尽前所有的修为全都注入了姜画的颅顶。
他猜到姜画失去了独活的念头,他就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姜画瞬间失去意识前,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舍,栽倒而下。
姜棋耗干身血,化作一阵白沙,缠绕过姜画的开始充盈血色的面颊,衣裳环佩空空落地,迎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