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境(59)

作者:烟花令 阅读记录

何一明喝道:“赶紧出去!到担架上躺着!”

边庭回过神,抓了顾长愿的胳膊就往外跑,绿水飞溅,到了洞口,他大吼:“支开担架!”

留守的士兵吓得一哆嗦,顾长愿钻进隔离气囊,任由边庭和士兵把他抬下山。阳光直射,刺得他眼前白花花一片,他只好眯起眼。边庭的脸随着他阖上的眼睑变成一条细线,只剩悬着汗水的鼻梁、咬紧的嘴唇和紧锁在他身上的视线。

边庭丝毫不看脚下,只盯着他,一种强烈的、毫不掩饰的关心从眼里喷涌出来。顾长愿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炙热的眼神,好像燃烧着什么。

顾长愿看了会儿,把头扭开了。

不是错觉,没有什么由头,顿悟说来就来。

到了山脚,高瞻调来直升飞机,一行人匆匆回了哨所。

一落地,顾长愿跑进消毒间,消毒间没有灯,光线灰暗,水流从头顶浇下来,四面八方的消毒喷雾像蜘蛛一样爬上他的身体,他强忍着胃里的恶心,冲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脱下防护服,光着身子跑到洗手池边干呕起来。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酸味,水池上方的镜子映出一张邋遢的脸,双颊深陷、面若死灰。骤然间,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见过这张脸……

不要,不要在这时候想起来……

顾长愿抓着自己的头发,想用疼痛驱赶突如其来的意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一直禁锢在他的记忆里,现在它挣脱了,伺机暴动。

门外起了争执,很吵,好像有人要冲进来,却被何一明拦住:“你进去有什么用?你是会血检还是会消毒?!老实在这儿等着!”

别吵……

头都要炸了……

吐得几乎脱了水,胃里的躁动才停了,顾长愿苦笑了声,灌了几口凉水,从器材间里找了一件白大褂套在身上,腿一软倒在墙边。

过了好一阵子,门开了,何一明捡起防护服,说,我先拿去检查。顾长愿虚弱地点了点头。

舒砚围上来:“你没事吧?”

“没事,”顾长愿抹了嘴上的污秽,脱了白大褂系在腰上:“帮我看看,右边肩膀上有抓伤吗?”

舒砚看着横七竖八的刮痕:“你这一满背的伤……”

头一天才滚到坡底,背上花着呢,哪个是猴子抓的?

顾长愿头都大了:“边庭呢?”

“在门外守着呢,要叫他吗?”

“去吧。”顾长愿撑着墙壁,病恹恹地朝器械柜走去。

边庭进屋时眼里的炽热还没消退,看见顾长愿只裹着一件白大褂,脑中热血上冲,怔在原地。

顾长愿脸颊发烫,故作镇定地递过一副橡胶手套。“戴上,”他转过身,“我肩上有伤吗?右边肩膀这块。”

边庭抚上顾长愿的肩膀,手指贴着皮肤游走。半晌,边庭说:“没有新伤。”

都是被他涂过药的伤口。

顾长愿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他对边庭有一种无端的信任,一听这话,就好像亲眼看到上帝把他的名字从死亡名单里抹去一样,安心了。他心力交瘁,想回床上躺一躺,又实在没力气,干脆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边庭看着他,也慢慢坐下来。

“你坐地上干嘛?”

“不知道,就想陪陪你。”

顾长愿虚弱地笑了笑,由他去了。舒砚回宿舍给顾长愿拿衣服,屋里只剩坐在地上的两人。顾长愿犯了困,眼皮子耷拉,脑袋像老旧的钟摆,一顿一顿地往墙上磕,边庭见了,轻轻拨过他的头,搁在肩膀上,过了一会儿,听到沉沉的呼吸声,再看肩旁的人已经睡着了。

两人静静靠着,一个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一个却脸红过了头,像要爆炸了。

过了半晌,何一明走进来,顾长愿醒了,迷迷糊糊地坐正,边庭感到肩膀上的热度消失了,心里霎时落了空。

“干嘛都坐地上?”何一明瞟了一眼边庭,又只看向顾长愿,说他他事无巨细地检查了三遍,“防护服外层裂了,内胆没破,你应该没被刮到。”

顾长愿揉了揉眼睛:“谢谢。”

“保险起见,还是抽个血。”

“好。”顾长愿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站得太急,刚站起身,胃里又起了酸水,到水槽边吐了。

边庭跳起来,跑到顾长愿身后,轻轻顺着他的背,何一明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舒砚送来干净的衣服,见顾长愿精神不振,便让他去休息。

实验室外,夕阳映照,哨所被染成金色,顾长愿踩着浮云的影子,心想难得看见这么恬静的夕阳,就不急着回去,慢吞吞地在哨所里转悠。边庭跟在他身后,像沉默的守卫。

老屋灰扑扑的,通往屋顶的铁梯又脱了几块漆,顾长愿沉默了会儿,仰起头准备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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