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境(62)

作者:烟花令 阅读记录

舒砚看着沉睡的幽猴,想象着病毒在它们体内肆掠,侵占它们的身体,不由得生起怜悯,尤其是个头最小的那只,瘦瘦小小的一团,拼命地想逃走,却还是被抓了来。

他仔细瞧了瞧,忽然盯上小猴子的嘴巴,吓得退了两步:“这……这些猴子该不是人养的吧?”

顾长愿和何一明一惊,舒砚打开笼子,把小猴子绑在解剖台上,扒开它的嘴角,拈起藏在毛发里的白色渣末。

“这……这……是饼干吧?”还是部队专供的压缩饼干。舒砚掰开小猴子的嘴,用棉签在舌头和牙龈上刮了一圈:“哨所里有人养着它?”

何一明检查着笼子里另外三只猴子,顾长愿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舒砚背上:“电影看多了吧!这哨所进进出出都有记录,谁能不动声色地养猴子?”

“那这饼干……”

“边庭昨天去谷底,遇到了一只小猴子找他要吃的,多半就是这只。”

“哦哦,吓死我了,”舒砚顺了顺胸口,把棉签装进采样试管,“那它还蛮聪明的,知道找人类要吃的。”

按理说染了病的猴子既受病毒折磨又被赶出领地,几乎是活不久了。

“这小猴子真厉害,又是找人类要吃的,又在麻醉喷雾下扛了那么久;看不出这么小一只,生存欲望还挺强。”舒砚感叹。

顾长愿看着毫无知觉的小猴子,山洞里的一幕又涌上来,小猴子蹿到他肩上,张开锋利的犬齿,喘着粗气,口水稀稀拉拉地流下来。他一阵恍惚,头又像被锯开一般,炸炸地疼了。

“不止,”何一明说,“它还受过伤。”

“这里有一块凹陷性骨折,还没完全愈合。”

他摁着小猴子的额骨,拨开附近的毛发。一个直线型棱边的凹口露出来,直径不超过六厘米,边缘有裂痕和血迹。

舒砚围上来,仔细瞧了瞧:“这是被落石砸到了?”

何一明:“有可能,额骨都被砸裂了。”

舒砚叹了声:“还真是命苦。”

顾长愿默不作声,盯着它额头的裂口,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第三十四章 暗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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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压95/64,心率46,体温41.7℃,结膜下出血,眼睛内膜充血,腹部有红色的皮疹,呈放射状……”

何一明检查着实验台上的猴子,舒砚记录,顾长愿把写有“恶沱免疫血清实验:201X090501”的标签绑在猴子右脚上。三人似乎回到了大学,想起导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要对实验的动物产生感情,不要逗它们,不要心疼它们,处死它们的时候不要多想,它们死在实验台上,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对科学负有责任,你们对生命的延续负有使命。

白炽灯滋滋响着,屋外传来哐当哐当地声音。顾长愿走到窗边,看见树枝被风卷起又狠狠地打在墙上。

“起风了。”他说。

舒砚望着摇晃的窗户:“要下雨了吧?”

何一明说:“先抽血,加快速度。”

万一下起暴雨,直升机没法起降,最好赶在下雨之前把血样送离岛。何一明取出注射器,套上针头,摁了摁病猴胸腔,确认它还活着,又检查了绑住四肢的锁扣,把针头扎进猴子上肢。这只编号01的病猴是四只里个头最大的一只,顾长愿和舒砚两人合力才把它抬上解剖台。

室内静得针落可闻,三人面色凝重,好像深呼吸都会惊醒它一般。

血很快回流进针管,病猴毫无知觉地平躺着,血液却像岩浆一样向上翻涌,采血管几乎瞬间被灌满。舒砚急忙用海绵吸走溢出的血液,但没用,血还在喷涌。顾长愿把止血带打成结,堵住血管,血管迅速膨胀,像一个快要炸裂的气球。

“不行,血液不凝结了。”

舒砚急得冒汗,病毒在白细胞和造血组织里增殖,凝血因子被破坏,血液像冲破大坝的洪水向外湍流,再这样下去,这只猴子撑不到半分钟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安乐死。”何一明熟练地换了针管:“试下一只。”

何一明给病猴注射过量的阿米妥钠,把尸体放进冷藏柜。

第二只,“也不行。”

同样血流如注。

“安乐死,下一只。”

第三只,“不行。”

三只病猴都是重度感染,虹膜狭长、猩红色的皮疹布满全身,从体外就能摸到坚硬如石块的脾脏,当针刺破血管,血液会四处奔窜。

“留一只解剖,另外两只运回嵘城研究所和GCDC。”何一明泄气地把“201X090503”号病猴冰冻起来,三人同时望向最后一个笼子。毛发稀疏的小猴子蜷在里面,短腿小脸,像挨饿的婴儿。

“只剩这一只了。”舒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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