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了防波提上，正好是之前埋葬储夜的地方。

这座城市里许多人都和他一样，连坟墓都没有。

小病娇晃了一下，堪堪地望向前方的浮岛：“我也要参加，我的爸爸说不定也在那上面，或许我很快也会去那里……”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还是不要去了。”红叶坐在防波提上，漫不经心地拿出了一根烟。

但小病娇摇着头：“我要去，如果亡灵都会被阿苏卡的网络捕捉，那么……”

上面应该还有他要见的人。

他朝宋瓷的方向看了看，宋瓷正盯着沙子，他蹲下去，从沙滩中找出了一颗绿色的石头，它的样子像是一枚鹅卵石，但和宝石一样通透。

不过，这其实只是啤酒瓶落入海水，在强烈的压强下被海水拍打、挤压、糅合出来的玻璃球而已，绿莹莹的颜色和啤酒瓶完全一致，没有任何价值。

宋瓷松开手，玻璃鹅卵石又落入了沙子中。

他忽而回过头去，趁着宫小雨走远了一点，压低了声音对红叶说：“你还没有告诉我，过去的我……迟于海他到底在做什么，迟尉的实验不仅仅是那些变异的克隆体，还有我。”

红叶坐在他面前，望着他的视线轻轻上挑，似乎在问他是不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本该由他来告诉你。”

红叶抓了抓他的头发，宋瓷依然盯着他，他又下定了决心。

“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而且说不定这件事能唤醒你的记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根据我知道的，赤羽出生起便患有一种疾病，你也可以说是诅咒，反正结果就是他快死了。”

“不过，赤羽的父亲找到了迟尉，他们做出了交易，迟尉同意治疗赤羽，而你和迟尉的对抗也就此失败，那时候，你无法让赤羽独自死去，你同意了迟尉的实验。迟尉得偿所愿，他在你身上发现了人类永生的最终答案，从而治愈了赤羽。”

红叶顿了顿。

“但也同样因为如此，你的灵魂在那时候便已经彻底觉醒。”

“彻底觉醒？”

“意思就是说，你的能力相当于那些在这个世界设下封锁网，又将人类寿命缩短三分之一的罪魁祸首。”

“但是我……”

“你什么也没有做到。”红叶淡淡地说，“现在的你没有记忆，自然会这么想，但你错了，从那天起你就在尝试建立新的世界，未来的人类将恢复到原本的寿命，拥有更多的可能性，人类将能够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越来越多的人会从混沌中觉醒，踏上征途。这些人从觉醒到团结，需要三千年，那时候的人齐心协力，便能够瓦解笼罩在这个世界的封锁网。”

红叶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最为和平的方式。”

宋瓷知晓了他的暗示：“难道还有其他方式？”

红叶嘲笑着看了周围：“看到这个场景，你应该知道了其他方式是什么。”

那就是阿苏卡现在正在做的。

“你们都相信他吗？”宋瓷对过去的自己仍抱有怀疑，红叶只是微笑，笑容里带着一点点苦涩。

“那个人无法不被人相信，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神灵，那便是他。但是，成为神灵的代价在普通人看来十分疯狂，而且和普通人的观点不同，神灵是脆弱的，在你成为神之后，身为人类的你也在死去，你的七情六欲全部从你的身体中脱离，那正是成为神的代价，你无法再和人类一样享受人世的快乐。”

红叶握住了防波堤的边缘，对他微笑着。

“宋瓷，身为神的你，无法拥有人类的幸福，而身为人的你，却无法守护这个世界。”

这句悲伤的注解从他唇边飘出，连笑容也黯然。

宋瓷心中一动，唇角颤着说出一句话：“我……曾经想要成为宋瓷，赤羽还没有发病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人类……”

但现在，他并不这么想。

浮岛就在不远处，这是迟于海的岛屿，也是他的岛屿。

如今的他，想要成为迟于海。

他必须去亲眼目睹这些不可能的事，才能知道迟于海到底是谁，他的计划能否成功。

以及，他要再一次拯救他。

“赤羽……”

他低声地呼唤着那个不在这里的人，他还在游戏中，等待他过去。

“去吧，去拯救他。”

红叶也望着浮岛上的光网。

“小夜也在上面，我很担心他会找不到回来的路，那就糟糕了。”红叶盯着前方，温润的脸上流露出与这个人不符合的执着。

宋瓷忽然想到，这个人埋葬储夜时一直盯着其他地方，没有去看储夜的尸体一眼，却一直把浮岛的光网当成寄托，讲述着关于迟尉的研究。但这个人，他或许根本并不相信迟尉，甚至也不相信迟于海，他只是无路可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