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慈音半垂着眸子，无声叹息，片刻后，她扭头看向左乐衍，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左乐衍点点头，跟在夏慈音的身侧，与她提步离去。

走出两步后，他回头看了眼墓碑前的莫清薇，昏黄色的余晖将她侧脸轮廓晕染的很是温柔，她唇角上扬，静静的坐在墓碑正前方，虽然没有说话，可上挑的眼角全是笑意，温柔得一塌糊涂。

等到两人已经走到山脚下后，左乐衍才温声问道，“莫清薇她……她和小寻……”

他欲言又止，后面的话始终没能说出口。

夏慈音下巴微微扬起，冲着太阳的方向缓缓眯起眼睛，嗓音轻柔的说，“嗯，她就是那个和小寻定下约定，要在小寻十八岁生日那天做他女朋友的人。”

左乐衍也看得出今天的莫清薇在情绪上有轻微的变化，但当他从夏慈音的口中确定这个消息时，他还是不可控的诧异了一下。

“清薇是我初中同学，我妈出车祸那半年里，她没少帮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在我家帮我照顾小寻。”夏慈音说着，忍不住的轻笑出声，“不对，也不能这么说，与其说是她照顾小寻，倒不如说是小寻在照顾她，她平常也就是在我家陪陪小寻，做饭，洗碗，收拾家，这类琐碎的事情都是小寻负责的。”

夏慈音抱着手，唇角的笑意渐渐变得有些苦涩，“他们之间的感情很特殊，像是姐弟，却又不同于姐弟，小寻刚刚确诊的那段日子，清薇的崩溃程度不亚于我，她虽然表面上笑嘻嘻的，说不过就是一个肿瘤而已，可私下却偷偷哭过很多次，小寻生病的那三年里，她一直在吃斋念佛。”

左乐衍能感觉到夏慈音心里的悲痛，他半垂着眸子，抿着唇，抬起手，搂住夏慈音的肩膀。

夏慈音就势靠近他的怀中，她微微侧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小寻快过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清薇有一天突然把我叫到了咖啡厅，她支支吾吾的说了很多话，最后才问我，如果她说，她喜欢小寻，我会怎么样。”

左乐衍完全能脑补出莫清薇当时扭捏的样子，他浅浅一笑，问道，“你是不是吓坏了？”

夏慈音笑了下，说，“确实是吓了一跳，但很快我就平静了，其实他们之间的气氛早就很微妙了，只是我那段时间一直忙着小寻生病的事，没有细心留意罢了，我发呆了几分钟的时间，然后告诉她，她和小寻之间的感情，我不会过多参与的，只要他们想清楚了，我不会怎么样，清薇当时如释重负，回去就和小寻表白了。

夏慈音说着，直起身，面朝着左乐衍，眉眼弯弯的说道，“阿衍，你知道小寻目瞪口呆的样子有多可爱吗？我学给你看。”

话落，她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随即又缓声续道，

“小寻当时正在吃苹果，苹果都掉地上了，他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清薇表白，清薇当时看他那么震惊的样子，以为他不喜欢她，伤心坏了，红着眼就要走，就在她马上就要踏出病房门的时候，小寻叫住了她，小寻和她说，他还小，不能早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等等他，等他十八岁，他就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

她说着，唇角的笑意渐显凄凉，她侧着身子，看了眼身后的山，轻声说道，“阿衍，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小寻还活着的话，他们现在……应该会很幸福吧。”

……

太阳西落，橙黄色的余晖落在莫清薇与夏寻的墓碑上，她周身映照出一圈暖黄色的光晕，与墓碑上折射出的光辉交织在一起，缱绻却又悲凉。

莫清薇怔怔的坐在墓碑前，她曲折膝盖，双手捧住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眼也不眨的看着漆黑色的墓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伸手，将颤抖的指尖轻触到夏寻的照片上，嗓音极低的说道，“小骗子，电灯泡们都走了，现在就只剩下我和你啦。”

话落，她苦涩的笑了下，用手掌胡乱的擦了下眼睛，又恢复成往日里大咧咧的样子，“你以前不是特别不喜欢我叫你小骗子吗？每次我这么叫你你都气的跳脚，我现在又这么叫你了，你要是生气的话，就给我托个梦，告诉我一声，这样我以后就再也不这么叫你了。”

微风袭来，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莫清薇抬起头，嘴角在笑，可眼里全是泪，“夏寻，你丫的太狠了，从你走到现在，我一次也没梦到过你，我试过发高烧，试过喝醉酒，我他妈的还去找过灵媒，我什么办法都试了，可是就是梦不到你，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连在梦里见你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顿了顿，低下头，鼻尖有大滴的眼泪无声的掉落，她扯了扯唇角，喃喃自语道，“也好，梦不到也好，老话说，梦不到离开的人，那说明他在那个世界过得很好，既然你过得好，那梦不到也就梦不到吧，你过得好就行，你过得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