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呢喃(18)

作者:絮枳 阅读记录

天气冷,这里没什么人。倪喃疾步向前,鼻尖和耳垂冻得通红。突然,路边冒出来一人,明摆着来拦路的。

倪喃缓缓停下步子,望着来人朝自己走近。

一段时间不见,储之艺倒是没什么变化,那双眼中对倪喃的恨意和厌恶只增不减。

在学校,倪喃对她是敬而远之,奈何招架不住她一次次主动找上门来,好像生怕看到倪喃有一丁点儿舒坦日子过似的。

储之艺扬着下巴,脸上擦了很重的粉,但仍然可见眼底淡淡的乌青色。

“那么点儿钱打发叫花子呢!”储之艺嗓音尖利,瞪着一双眼睛,脸颊瘦到凹陷,“钱呢,拿出来!被你藏哪儿去了!”

风刮得人皮肤都似被割裂一般,倪喃的手指紧紧往掌心里攥,几乎能把自己掐出血。

“这个月留在我手里的钱就那么多,全转你了。”倪喃面色平静,瞳孔像滩黑透的死水,“再多我真的拿不出来。”

平平的语调之下,有她自己才能察觉出来的窘迫和难堪。

面对储之艺,她好像永远没办法坦然。

倪志成好赌还不够,竟撺掇储之艺父亲储威和他一起干这勾当,甚至把储之艺母亲曹平秋的救命钱都拿了去。

钱都败在了赌场上,曹平秋的病日益加重,储威悔不当初,天南地北地打工还债,还要攒医药费。

反观倪志成,依旧烂泥扶不上墙,还完全没有要担责任的意思。

没多久,储之艺一家从凤头巷搬走。再往后,倪喃和储之艺偶然在栖坞大学相遇,从那时起,她每个月打工赚的钱有一半都会给储之艺汇过去,可是比起当初倪志成从储威那里骗来的,依旧是九牛一毛。

“你没钱?你可能没钱?”储之艺几乎嘶吼着,甚至去扯倪喃的衣服,“没钱你学艺术啊,你的学费呢?拿来啊!”

“倪喃,你怎么和你爸一个样?还想干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啊!你就不心虚吗!”

眼前目眦欲裂的女孩儿和倪喃记忆中的相差甚远,母亲的病痛早就搓磨掉一个少女的欢乐和轻松,变得痛苦不堪。

倪喃感觉自己被勒的喘不过气,似乎下一刻就要窒息。

猛然间,她被储之艺狠狠推倒在地,栽倒在败落的树干旁,枯枝迅速在掌心上划了几道口子,冒出血珠。

“三千块。”储之艺死死盯着倪喃,眼角发红,“下周之前拿出来,没得商量。”

石砖上很凉,倪喃撑着地面,若不是手心的温度,她甚至头目晕眩。倪喃从地上爬起来后储之艺已经离开了,她凝视着远处很久,深长地呼了口气。

曹平秋她是见过的,是很温柔的人。在倪志成在外面沉迷赌博,留发高烧的倪喃一人在家时,是曹平秋带着储之艺敲了她家的门。

记忆其实已经模糊,倪喃只依稀记得那天下着雨,储之艺捧着碗黑米粥跟在曹平秋后面,还带来了退烧药。

然而那个带着温和笑容的曹平秋,最后却被病魔折磨得只剩皮包骨。如果不是倪志成,曹平秋应该早就做了手术吧,而不是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变得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靠钱吊着命。

他们搬走后,倪喃没再见过曹平秋,只在储之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状态应该很不好。

所以面对储之艺,倪喃根本抬不起头来,她没办法做到倪志成那样视若无睹。

倪喃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土,掌心的伤口沾着些细碎的灰尘和小石子,因着她的动作也被一齐蹭了下去。

全身的疲惫感在这一刻袭来,倪喃的腿有些发软。

她拖着步子往前走了两步,道路旁边有几把长椅,倪喃弯腰拨开上面的落叶便坐了上去。

风一吹,落叶四散,往她身上吹。

扑面而来的凉意,竟让倪喃感到舒适。

不知道过了多久,倪喃的口袋里突然传出连续的震动音,把她从失神中拉了回来。倪喃看了眼,是个陌生的号码。

这陌生感的来源并不是因为这电话号她不认识,而是因它来源于一个几乎不可能主动联系她的人。

倪喃反应了一两秒,很快接起了电话。

面上的冷然烟消云散,倪喃深呼吸了一口,又换上了那副乖巧的笑脸。

“号码给了你那么久,终于愿意主动联系我了?”

听筒靠在耳朵边,发出低低的通话音,隐约可闻男人的呼吸声。片刻,清沉的嗓音落进倪喃耳里,“去买荔枝回来,今天就要。”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根本不给倪喃回应的时间。

听筒里“嘟嘟”的声响惹人烦躁,倪喃看了眼不足十秒的通话记录,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挂电话这么快,合着根本不给人拒绝的余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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