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选择，总是会伴随着利弊。

她若是能回国，就从去年收到的国家文物修复中心的邮件，能直接入职工作。若是回国后，不进入单位，从头开始，接私活儿的话，她的名气还没有打出去，这条路大约会有些不好走。

出于职业前景的考虑，裴世月知道自己更擅长做服饰修复，但这一块，国内应该更需要自己，但又因为她在国内的确半点基础都没有，所以裴世月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回去。

现在她又被王佳佳拉着讨论，只觉得闹钟一团浆糊，如今没有特别让她看中的利弊，才导致了一直犹豫不决。

“不知道，那你呢？”裴世月问。

王佳佳是不想回去面对催婚，而且他主要做时装拍摄，还有什么比巴黎这些地方，更能闯出名声呢？“我不想回，但现在你看这疫情，我又有点动摇。我周围有不少华裔在最初都回国了，想着怎么的国内要安全点。不过也有人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还留在国外，感染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原本觉得还好，但家里担心，一直让我回去，所以我想，不然就回去吧，我们觉得没大事，但……”

王佳佳说的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又顿了顿。他是忽然想起来裴世月跟家里的关系，即便是现在出国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几人也鲜少主动提到家里，就是担心裴世月会感到难受。但现在聊到回国的话题，王佳佳一不留神好像踩到了雷区，他骤然一下截住了话题，却又更显得突兀。

裴世月当然听见了王佳佳的话，她倒没怎么放在心上。也许在七年前，她以为的放下不介意，并不是真的不介意，毕竟每次谈及家里时，她还是忍不住会感到难受。但如今，七年过去，裴世月看淡了很多。生活里还有更多的事情比处理家庭关系更重要，她整天为了学习考试和修复，忙得脚不沾地，压根也没有什么心思多为了从前家里的事情悲春伤秋。何况，这几年时间，她家里人的态度也变了很多。

她一直没有跟家里人有任何联系，从前用过的手机号码注册的所有社交账号，全都被她停用，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登录过一次。不过，邮箱她没有刻意停用，但有一次她登录错了邮箱，却冷不丁发现裴巍有跟自己发过邮件。

七年前的官司，最终是她赢了。这是在意料之中，也是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因为裴世月坚定自己已经能赢，而意料之外是赢的过程。根据施如安的小姨的话，她家里的人似乎放弃了官司，压根就没有出席。赢得有些毫无悬念，也格外迅速。

当裴世月看见自己父亲发来的邮件时，已经是三年之后了，邮件里裴巍没有问别的，也没有对着她忏悔从前那些年是有多亏待对不起她，只是问她什么时候愿意回去。

裴世月当时看见邮件的时候，没有回复，当然她也不可能回复，倒是自从前两年，裴巍对着她从前的邮箱里定时发邮件了过来，裴世月想起来的时候，都会上去看两眼，但从来没有回复过。

裴巍的邮件里没有特别多关心她的话，只是将这些年裴氏的主要业务在邮件里跟她讲解，还有一些报表，也传给了她，甚至还在后面附上了不少专业入门知识。

裴世月隐隐约约有明白裴巍这举动的用意，听说自从她离开了鹿城后，她父亲这几年来，都没有再交往过女朋友，如今又对她主动展示着公司集团业务，裴世月又哪里还不明白。

只是她想，她父亲真是从来都不曾了解过她。她对裴氏一直没有兴趣，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更不会有。不论是高考毕业后，被建议去学金融，还是能给她偌大的公司，她都没有兴趣。她只想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不想在委屈勉强自己的事业中度过无聊的一生。

这些邮件没有勾起裴世月的兴趣，但她却养成了定期看一遍从前的邮箱的习惯。

直到这段时间，裴巍给她的邮件的频率忽然增多了，因为疫情。

在国外，大家对于这一次的疫情都已经“免疫”，尤其是年轻人，感染的也只当做一次感冒，但是在国内，裴巍却很担心。虽然裴巍在邮件里一直没有催促过她回国，但是每一次邮件里也没什么大事，只会叮嘱她在国外小心，顺便旁敲侧击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裴巍不确定她能不能看见邮件，但每一封邮件都是当做她能看见给她写来的。

现在王佳佳谈到家里剧烈的反应，裴世月开口道：“我知道，家里人担心很正常，没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回去看看吧。”

王佳佳在另一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啊？就回去吗？决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