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生(7)

作者:临光钓雪 阅读记录

“你刚刚在找什么?”韩错拧眉,“那个铃铛?”

阿蛮瑟缩的点点头:“离铃铛远了,我有些不自在。”

沉默许久的黑伞突然道:“你的灵魂清澈而纯粹,透明也无暇,自由的来往三界六道,真好。”

诸葛静从黑伞的语气里读出了一些羡慕。

“我打有记忆起就在月湖底下了,那群老妖怪都说我是在那儿出生的。”

“鬼是不会出生的。”

她又挠头:“我知道,但他们都这么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做人。我一直就在月湖,从来没见过十里之外的世界。”

“那你为何不去投胎。”韩错指向西北,“那儿有一条河叫黄泉,有一座桥叫奈何,还有一个人天天煮汤送他们上路。”

“我觉得投胎了我就不是我了。我喝了孟婆汤,就再也不记得这几百年的事情了。不记得了,也就不记得我应该是谁了。”

诸葛静心中烦闷,忽而上下打量:“你是男是女?”

“男的吧。”

“你不要脸!”

阿蛮摸摸脸皮:“我喜欢这张脸。”

诸葛静有些泄气,这世上有很多得天独厚的幸运儿,但他不是,韩错也不是,伞儿姑娘更不是,所以他们要长途跋涉千辛万苦违背天道去寻找“复生”的办法。也许阿蛮是,但诸葛静没法指责他,他们不认识,不熟悉,不知道各自过去,不知道未来何方。所以,该说羡慕还是悲哀呢。

“你要跟着我们?”

阿蛮眼神一亮:“我可以吗?”

韩错并未理会诸葛静复杂的眼神:“人各有命,求而不得,若道长依旧想不明白不如亲自算一算。”

有备无患

山外山,楼外楼,浮云悠悠忽白首,此间不可留。

诸葛静的家在云外,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他师父最爱看的书是庄周,讲的最多的故事是桃花坞,更多的时候是躲在大荒的某个角落,让他自己一个人发呆。

他的卜算成绩排行倒数,但不影响师父乐呵呵为他送行,挥挥衣袖就是俗世尘缘难了,静水深流将行。师父说,他这身功夫够用够用。

不够。

“先生的脸和甜甜一样了。”黑伞一语道破天机。

甜甜是他们新买的驴,驴拉着板车,车上坐着两男一女,一行人浩荡前行。

阿蛮晃着小腿,哼着歌谣,满头发辫风里招摇。诸葛静看着阿蛮,活泼爱笑的女孩本就是风景,撇开原本那副冰块脸,现在的阿蛮才符合十七八岁少女的模样。

他认认真真的算了,推五行,合八卦。阿蛮的名字落入识海,滴水穿相,他看见了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海之中躺着月湖。

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诸葛静耷拉着脸,脸上两个黑眼圈,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对他职业生涯的挑战,不,羞辱。他盯着阿蛮,宛如剥皮抽丝瞧了个遍,最后结论,变态。

“先生,你才是那个偷看人洗澡的变态。”

“那叫观察,观察是需要集中精神的。”

阿蛮忽然道:“诸葛先生,你们道士是不是都是骑着青牛,随云而来,随云而去的啊?”

诸葛静只觉得自己脸更长了,“第一,我不是道士。第二,我们骑的是驴。第三,谁告诉你道士都是骑牛的了。”

“啊,道士不是骑牛的吗?”

韩错幽然出声:“准确的说,赶驴的只有我,你们只是坐着。”

“甜甜也很可爱。”阿蛮笑嘻嘻道,“古语有云,细雨骑驴入剑门。”

“这些都谁告诉你的。”

“月湖的老妖怪们,我喜欢听他们讲故事。”

月湖的老妖怪自然就是那些把湖底当家的荒魂,诸葛静气道:“老妖怪养了个小妖怪。”

群青岭位于南越交接之地,东西横贯青萍野,断江分水,绵延不绝。异人自有异人法,即使是驴,也能赶出千里良驹的气势。他们此刻站在山脚下,面前薄雾浓云乌啼声声,让人不禁联想起赶尸者的名号。

阿蛮呆呆的望着天山峭壁:“我们入的是剑门关,还是鬼门关?”。

“你怕鬼?”

“有点。”

诸葛静翻了个白眼。他们将甜甜牵在山脚,山路崎岖不适合赶车,阿蛮抱着驴脑袋依依惜别。越往山上去,雾越浓厚,原先只是薄薄蝉翼如晨起朝露,而现在已经呼吸成霾伸手难见五指,他们估摸着快要到半山腰了。

“诸葛先生,我听说楚地有善巫术者,名赶尸匠。”

“关我屁事。”

阿蛮挠挠头:“听我说嘛。”

“我想听!”黑伞雀跃应和。

“赶尸匠总把那些无辜枉死又思念家乡的魂魄拘回身体,然后带他们回家。”阿蛮得到鼓励,连比带画,绘声绘色,“据说,赶尸匠穿一身黑色法袍,敲一面金色铜锣,而那些原本躺着的尸体全都以朱砂黄符封住七窍,盖粽叶斗笠,待到那尸匠大喝一声,起!所有的尸体就都直挺挺的立起来,如常人一般可以自由行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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