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生(76)

作者:临光钓雪 阅读记录

少女抿嘴而笑:“改朝换代是天经地义之事,但教坊司立于帝师一角,从未变过。”

云枢书默然。

其中意义不言而喻,他理了理衣襟,又看了眼只剩一个底部的香:“我可以拿别的情报来换,真假由你们来分辨。”

“说来听听。”

“半年前我们在陌州遇到了北境雪穆城的家主。”

“你是说,北牧雪雅,她私自外出踏足陌州的消息我们早已知晓,这条消息过时了。”

云枢书没有理她,继续说:“她身边有一名随侍,是流叛的皇陵铁面卫,但标有编号的武器石锤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把阔剑。剑身通体覆刻龙纹,长约两尺三寸,宽两寸,无鞘。这柄剑曾经很有名气,但现在认识的人不多,它叫漆光。”

南流景脸色一变。

能认出铁面卫的人不多,能记得漆光的人更少,也不怪她们居然时隔半年才能知晓这种情报。

漆光,被千录阁编排进入名器榜的剑,像是唬弄小孩子的神话故事,只有天真的孩童才会相信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先夏,统御大荒的帝王持漆光斩碎了三界的缝隙。

南流景不在乎传说的真假,她认为漆光只是一个噱头,复辟千年前盛世王朝的噱头,就和如今的南楚,携朱雀号令天火一样。北境的确在蠢蠢欲动,蓄势而发,他们想要抢夺的东西,古往今来称之为天时。

梦见繁星

云从道观选址于帝师近郊最高的一座山峰。

山间有风,有露,有鸟声,山是鲜活的,从云的道意与风流淌。云枢书想起十年前的自己,在雪域书阁上课读书,摇头晃脑,三心二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先生的面孔被光晕模糊,但她衣襟的墨纹仍旧清晰。

“先生,我们为什么没有先夏的历史?”

“先夏并没有专门的史官,也没有确凿的文字记录,仅仅依靠口耳相传的故事不能作为史料凭证,所以我们将这一部分的历史摈弃了。”

“可隋衍老师收集到的青铜剑的制艺明明是比泷夏更早,不就已经说明先夏是肯定存在过的?”

“证据不足。泷夏的书籍记录也并不完整,仅一些保存不够完好的制器还不足以让琅環构建起先夏的脉络。”

“可隋衍老师……”

“你与隋衍从未见过,为何对一个叛门之人留下的只言片语笃信不疑?”

云枢书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缺少像他一样叛门离去的勇气。

但他当时年幼,大言自然不惭,他的回答与预先背诵的一样流利,因为根源,大地的根源,命运的本源。

这片土地不断延续进展的历史由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朝着“命运”的轨迹前行,从未有人想要去抓住这条线,即便有所察觉。

为了看见拨弄命运的那只手,循着这条线向历史倒退,他们却发现了星星。

隋衍是第一个发现星星的人。琅環阁的长老是一群只会抄写历史的老旧书袋,对细节锱铢必较,却对残缺的古史置若罔闻。隋衍在京城修书四十载,试图在浩淼烟海的书册中找到先夏的蛛丝马迹。

他是云枢书景仰的老师,也坚定不移,先夏不是传说。

而在半年前,隋衍寄来一封信,信中下笔恣意,用词激烈,他找到了所有的星星,可以推演出先夏,乃至整个古老蛮荒的星空。

只是他还来不及解释那些星星到底是什么。

……

南流景提供的是一道令牌,可以通过山脚下驻扎的鹿首军。军队肃穆森严,云枢书二人感受到的更多是死一般的冷寂。

并没有想象中扑朔迷离的道阵,南流景所言的国师亲手布下的禁制也并未对两人造成阻碍。山间石阶错落,此时廖无人烟,反而比平时更像一座不食人间烟火的化外之境。

道观很普通,堂前被踏平的宽阔道路昭示往日香火的鼎盛,每日不惜跋涉上山虔诚求证的香客络绎不绝,而这条被不断拓宽的大道直通观内的三清祖师,色彩鲜艳,栩栩如生。从堂后继续向上,是国师一手修建的观星台,青石砌壁,环梯而上,雕龙头做口南北相背。

“你们是谁?为何而来?”

观星台上只有一个端坐的女童,身着宽大道袍,怀中一把拂尘。

云枢书答:“寂寂雪中人,道难知兮无归。”

“无归者处处,处处无可归,云从不是归处。”女童面色是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和平淡,“碧虚已经死了,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死了?”

南流景暗示隋衍的死与国师有关。

云枢书告诉云掣,南流景并非那般好心,她说话遮掩,却带着极强的指向性,指向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云从道观。而南流景所代表的教坊司在决定明哲保身之前,背后的利益永远都是京城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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