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生(82)

作者:临光钓雪 阅读记录

比如赌坊。凭借习武之人的耳力要听出骰盅中的点数并不难,让我昧着良心故意输局也很奇怪,所以我既不能理解祖师爷混迹赌坊的乐趣,也不能从连番的胜利中赢得快乐,毕竟,为了避免名门正派与市井百姓的纠纷,那些手感一流的真金白银还是全部还了回去。也许是因为向家并不缺钱,当我知道手中的刀价值三万两雪花银开始,钱似乎也成了浮云。

在计划继续向离谱的方向推进之前,师父决定放弃对懂事乖巧的少年的迫害。向氏虽年轻宗门,但在同门之间行事做派正直可靠,我们不争虚名,不夺他利,凭扎实的武学基础和凛然正气在江湖踏下一席之地。徒然行逍受我辈训导,沉闷木讷,不喜活泼,缺少年意气之风发,更论不上祖师之争强好胜,锐意进取,但他性善而温和,不为酒色财气四字所困,人人都为墙中困兽,其坐墙外,是为赤子之心。

我对师父说,评价太高,唬起人来不靠谱。

师父斥道,我没唬人。

自那之后又过了两年,我带着刀和马,向左海三壁启程。长辈们让我带个天下第一回来,不为别的,好让他们添个由头是时候去顾家的镖局提亲。但若是输了也不打紧,因为顾家的老爹爱女如命,若是顾姑娘不想嫁,那便不能强求,不如趁早给个台阶下,你好我也好。

我坦然,还有点欣慰,这是家里第一次采纳了我的建议。

然后我便莫名其妙拿了个第一。

水分太足,既不好提亲,也不好和离,加上乱哄哄的左海三壁,我打算再继续停留一段时间。

从千录阁往太阳的方向看去,本该有一片巨大的花田,我一个人去了,但只看到被烧毁的废墟和余烬。我只觉得那里该有些什么,却说不上来到底想见到谁。

再后来,心情有些惆怅。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随着大批的人流抵达了陌州边境,与百姓动武不够现实,他们人多势众,轻功再快也跑不过前仆后继的流民,分明是不一样的人,却又好像长了同一张脸。

在这样那样的人生领悟中,我成功的护住了价值三万两雪花银的刀,最后在焦黑的乱葬岗沉沉的睡死过去——枕着浓烈的烟火气,做了长长的梦。

梦醒一无所知,但是刀还在,人也在,甚至有一个人就着星河灿烂给我烤鱼。

“唔,我叫向飞扬,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韩错。”

在劫难逃

同样焦虑的还有云从宫下的一个小小的情报司。这里负责避世的云从与外界连通消息,也常常在这种非常时期引见韩错这样的外来人。

只不过最近他们收到了许多噩耗,以至于对旁人顾所不及。

第一件是帝师云从道观被封,长老碧虚仙逝。对于情报司初出茅庐的一干年轻道众而言,因宫中多少有所预料,长老自己也曾坦言命中必糟此劫,故而虽有感伤,倒也不至于无法接受。

第二件则是梦童涯心。某个云开雾散的夜晚,某个初学占星的小道,亲眼目睹了梦童命星的陨落,像一颗蓝色的流星,从开始到结束保持异常的安静。在司中所有人的反复验证下,他们确认了梦童死去的事实,只是过于慌乱拿不准到底是该先悲痛还是筹谋,抑或是分析流星背后代表的时代意义。

在这样混乱的当口,有人发现他们失去了和九隅云从宫的联系。最后一只风尘仆仆降临的镜鸟还是风荷的金丝雀,用简洁平淡的口吻通知了宫中变故,包括云从宫的封门避世,也包括风荷自己的消亡。

消亡二字触目惊心,小殊跟着司中乱成一团的道众四处寻找,除了随主人法力散尽的镜鸟之外,再没有任何可以探究的蛛丝马迹。

小楼一片狼藉,陷入瘫痪,只留下惶惶众人忧心是否被道宫抛离。

韩错沉默良久,关于风荷的印象在脑海中反复咀嚼,只不过越是仔细回想记忆便越发模糊,最终随着流光溢彩的云从宫一并隐没成了浓雾。他感到遗憾,却隐约觉得那些浮离尘嚣的道人会满意这样的结局。

最后向飞扬为失去目的地的旅途画上终止符,我们是不是找不到云从宫的位置了?

“如果这群道士铁了心要躲起来,那谁也找不到。”

“莫要气馁,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也许少年高估了旅途的重要性,自荒野行至大道潜进深山,他们结伴走了一段路,仅是因为一只金丝雀无踪迹可循的四句话。

杜鹃啼风因声问,蝴蝶筑梦星知晓。南临寂寂从北落,天将行兮向长逍。

仿佛是为了确认某种真相一般,韩错再次问道:“你说过,你的名字是向行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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