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做梦(18)
杜窈不免开始担心今天是否会出船。
一抵达码头,便冒雨跳下了车,箱子也没拿,急匆匆跑去售票处。
工作人员正在落下窗口的挡板。
杜窈感觉不妙:“今天是不出船了么?”
“不了,”工作人员挥挥手,“船坏了,要修一天。”
杜窈:“不是有两艘船吗,都坏了?”
工作人员:“是喽,跑了十几年,部件都老了,上头特批这几天换新。”
杜窈蹙起眉,细密的雨淋在身上,打湿脸侧的碎发。
头顶倏地罩上一把伞。
回身,程京闻手里还拉着她的箱子,明亮的奶油黄,跟一身黑的男人并排一起,违和又滑稽。
杜窈正要给杂志方发消息,想起程京闻也要去花都岛,便也知会一声:“船开不了了。”
程京闻扫了眼紧闭的窗口,没什么情绪表示。折身,言简意赅地叫她:“跟上。”
杜窈不明白地眨了下眼。
到底还是跟上,站在他掌伞的手的左侧,隔了不远不近的间隙。
气氛有些微妙。
鞋跟敲击木板搭构的码头,声音被雨盖过。杜窈低头,盯着步调一致的两双鞋尖发呆。
“去花都岛做什么?”他的发问打破沉闷。
“工作,”杜窈偏头去看海。乌蓝的浪汹涌地拍在岸边的礁石上,“顺便采个风。”
程京闻略颔首,没有再问。
雨水打落在伞面的声音很闷。
杜窈轻抿起唇角。环顾周遭,和工作人员说的一样,停业几天,没有船只。
“来这干什么?”
“坐船。”
“这又没……”
杜窈一句疑问还没张口,就听见远远一阵很响的引擎轰鸣。扭头看,右边一艘游艇破出一片白色浪花,速度极快地靠过来。
杜窈不由愣了一下。
快艇很快停靠在码头。
里头出来一位中年男人,先叫了程京闻一句“先生”,再抛锚固定船身,示意他们可以上来。
程京闻跨进船里。
杜窈跟在他后面,还在犹豫什么姿势可以不太狼狈地上这艘看起来很容易打滑的船。
毕竟,脚上是五厘米的鞋跟。
刚崴过两次的脚踝不太能承受再来一次。
“还在干什么?”
听见程京闻的催促,杜窈不满意地跺了下脚——真不会看情况,“我怕打滑,你来扶我一下呀。”
惯听的命令语调。
但她说这话的时候,细弯的眉上提,本就圆的杏眼更没什么棱角,好像不是命令,更像一种变相的撒娇。
程京闻顿了顿,伸过来右手。
三条掌心纹路向上,细密的雨一点一滴地落下,渗进去。
杜窈倒没碰他的手。
去抓袖子,皱起一整张小脸,很是英勇就义似的跳上了甲板。
鞋跟不出意外地打滑一跤。
好在程京闻还算有良心,反手握住她的胳膊,扯了一下,稳住她的身形。
杜窈松了口气,站定。
程京闻的手依旧紧握住她的小臂,用力。
指腹上的薄茧陷进肌肤,隔一层阴雨天的水渍,潮灼的湿与痒。
“……谢谢。”
她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肩膀。
“客气。”
程京闻松开了她的胳膊,侧身,换手掌伞。
杜窈这会儿才发现,直到上船,他也一直把伞撑在中间。
或许是无意的。
往前倾,恰好罩住她的头顶,细密的雨丝也灌进他的后颈。
杜窈盯着伞边漫下的水线。
还没开口,头顶的声音先一步:“杵在这干什么?”
伞自顾往前,似乎不再等她。
也像立刻回应她心里的胡思乱想——现在什么关系,凭什么还替她撑伞?
自作多情。
杜窈低一低眼。
捏了一下湿漉的裙摆,上面的碎花图案也有被水泡过的没精打采。
她轻抿起嘴角,跟上了程京闻。
推门进船舱,倒让杜窈有些惊讶。
布置得很舒服。两方布套的沙发,中间一方矮桌,四角摆着一些装饰用的藤编织物。
挺——温馨的感觉。
还在四下张望,被凭空一条毛巾罩住脑袋。
杜窈被吓一跳。
一把撩开,“程京——”
要算账的话还没说,视线往外一探,便都止在了喉头,轻轻咽了回去。
程京闻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半湿的西装外套。露出底下一件白色衬衫,也碰了水,肌肉线条隐约。
并不贲张。
但在紧绷的衣褶底下,呈现一种极度内敛的力量感。很优越。
“干什么?”
他若有所觉得回头。
杜窈急急把头一歪,半幅毛巾耷下,遮住她有些心虚的神色。
“没什么。”
她草草地捂干发尾。
刚要扔开毛巾,听见对面的人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