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155)
他看见她眼底有一抹慌张过后的如释重负。
原来方才,她也是害怕的。
远处的操场飘来昂扬的音乐,像是在举办颁奖仪式,仿佛在为他们吹响胜利的号角。
顾夏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冲他笑了笑,如同被微风吹皱的春水。
那天的林子觐因为伤病,脸色苍白,眉宇间始终悬着一股阴郁的气质,像个病娇少年。
可在那一刻,这张阴郁的脸,终于抖搂出一丝鲜活。
他牵起唇角,微不可察地笑了。
这是他受伤后,第一次真正地笑。
顾夏在他身边蹲下,解释:“你不知道吧,防身术是记者的必修课。”
她一路送林子觐回到宿舍,在楼下,她从包里取出一张门票递给他,“明天就是运动会闭幕式了,我正好多了一张票,给你去看吧。”
林子觐愣愣地,没有接。
顾夏把票塞到他手里,又从随身的纸袋里拿出一株蓝色风信子。
蓝色的小花在绿色的枝干上,随着微风轻摆。
“这是风信子。”顾夏耐心解释,“我爸爸告诉我,风信子代表阳光,代表积极向上。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希望你像它一样,充满阳光,积极向上。同学,生活总会遇到波折,不要放弃,坚持下去,阴霾终究会过去的。”
人在绝境的时候,会被一根稻草击垮,也会因为一句话重拾希望。
那是至暗时刻,生命里的一道光。
“你赶紧吃点药,好好养病。我先走啦。”
林子觐喊住她:“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停住脚步,转头,“顾夏,夏天的夏。”
他在她夏天般明媚的笑容里,狠狠地晃了心神。
那是2014年10月16日的北川,深秋,天气晴。
那一年,林子觐二十三岁,顾夏二十二岁。
那株风信子就放在林子觐的床头,他一直没舍得扔。
后来,花朵渐渐枯萎,卷了边。他便把花瓣一瓣一瓣地摘下来,夹在书里。等到花瓣风干,又去照相馆,将它们塑封起来,珍藏至今。
林子觐后来又做了两次手术,在腿伤基本恢复后,他重新振作起来。
不能再玩滑板,亦不能再上赛场,于是创办Linway俱乐部,签下了一些他看好的滑手。
每当他再遇到难处的时候,总会想起顾夏的话,不要放弃,坚持下去,阴霾总会过去。
他曾是天之骄子,却在一朝一夕间,失去所有;他是落魄的废人,也曾想就这样了此残生。可路的那头系着他今生的挚爱,叫他在这人世苟且,只为寻她。
顾夏或许永远不知道,对那时的林子觐来说,她犹如暗夜里的星火,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点善举,对他产生了多么深远的影响。
所以,他才念念不忘。
记了这么多年。
再后来,林子觐尝试过找她。
他找人查过那年运动会所有到场记者的名单,甚至连外国记者都没有放过。然而,犹如上天同他开的玩笑,名单里并没有她的痕迹。
他不死心,又翻遍了所有参赛的选手,依旧没有找到她。
她就像一个美丽的气泡,带给他五光十色的幻觉,却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前阵子,林子觐才知道,当年一直找不到她的原因。
当初她以实习记者参与大学生运动会的采访工作,没有上正式记者的名单。后来成为正式记者,用的都是“页久”的名字。
……
顾夏听完,半天没能说话。
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心疼、痛苦、震惊,还有愧疚,百感交集,像海浪,一次又一次地冲刷她的心头。
原来,林子觐对她的爱,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淑姐能理解顾夏此刻的心情,她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经历过。
那个被诬陷的林子觐,那个自毁膝盖的林子觐,那个在雨中哀鸣的林子觐,谁能不为他动容?
“顾小姐,这些年,林子觐一直没有忘记你。我知道他之前骗了你,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是太想靠近你了,又怕你拒绝,只能用了这么一个蠢办法。你能不能看在他找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原谅他?”
还用问吗?
她早就在心里原谅他了。
等淑姐走后,顾夏在记忆中不断搜寻,好不容易想起来,那年在北川大学,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
但对方的模样和那天发生的事情已经非常模糊了。
如果不是淑姐告诉她,她可能永远不会想起这件事。
当年遇见林子觐,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举手之劳。
但于林子觐来说,却是灰白人生里的一抹色彩,支撑他度过了最难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