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出几分朦胧的暧昧，但苏颜青听不见，他在黑暗里看着张颜满脸笑容的模样，忿忿地又踢了他一脚。

第78章 白色医院（七）

漆黑透亮的眼睛隐约闪出一丝红意，再去看时，那红丝已消失不见，好像是张颜的错觉似的。

张颜亲了亲苏颜青的手，随后拉着他在这黝黑脏乱的杂屋里观察。

里面躺着一个穿着病人服的男人，他长得和苏久很像，都是那种清秀，毫无攻击力的长相。身材也是瘦削的，宽大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看上去十分不协调，有种他只剩骨架的感觉。

此时，他被张颜打晕倒在地上。

苏颜青慢慢走近，先是注意到他身上的名牌，一样的看不太清，只是下面的数字看着很靠后，099。

他腹部浅色的衣服浸湿了一大块。苏颜青浅浅地蹙眉，纤细的手指慢慢挑开他的衣服。

是血。

不合身的衣服下是一具浑身布满青紫的身体。

白皙到有些诡异的苍白的肤色被粗糙的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布条上晕开许多黑色的血痕，被殴打过的淤青残留在过度瘦削的身体上。

苏颜青抬头愣愣地看向张颜。

张颜摇摇头，接着，他嫌脏地蹙眉，扒开这个男人的嘴，从嘴里冒出被咀嚼过的肉块。

这肉块还沾着缕缕红血丝，以及脏兮兮的黑血，上面还留有他的唾沫。一吐出来，就有一种令人呕吐的味道。

苏颜青皱着鼻子，把自己的脸埋在张颜身上吸了一口，然后，他才向张颜画了个兔子，后面还跟着一个问号。

张颜本来不太高兴的眸子骤然漾出笑意。他懒懒地站在一侧，身上的那一股慵散的劲浸在他的骨子里，端的是一副美人倦怠的模样。

苏颜青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等到他看见张颜凑近他的脸，并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后，才明白他的意思。

苏颜青气的又踢了他一脚，他身体敏感，别人亲一下或许没有太大感觉，但苏颜青会觉得身体发软，甚至眼尾上挑，内角也会泛起潋滟的绯红，甚是有被欺负的意味。

张颜眼底更深了，他瞥了眼窗外强行压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正着脸色拉住苏颜青的手向里走。

这间杂屋里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兔头有很多，它们被整理干净地放在架子上面，只是它们唯独没有了眼睛，剩下两个黑漆漆的大窟窿。

而另一个架子上堆积着一些册子，灰扑扑的颗粒散落在册子的表面，让人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张颜从架子的缝隙里找出一双白手套，他慢条斯理地套上，然后将册子拿出来并擦干净。

上面写着一些人名，有些人的名字被红色笔痕圈住。苏颜青站在张颜身后，他很明显地看见苏久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名字。

右下角写着日期，但显然是很久之前的。

张颜面无表情地翻到下一页。

是一张照片。

一些孩子的照片。

张颜突然怔住，其中一个孩子长的像苏颜青小时候的模样。

苏颜青被这个副本吓住，他紧紧把自己埋在张颜怀里不肯冒出头。这个副本怎么这么诡异。

张颜眉眼间疏淡俊秀，狭长的双眼轻轻敛住眼眸里的深色。他把照片翻了个身，背面写着：狩猎。

苏颜青也看见那两个字，瞳孔一下子收缩，他心虚地看了眼面色如常的张颜。

张颜像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

苏颜青顿时缓缓松了一口气。

张颜继续向后翻，直至翻到最后一页。

白纸红字，像是硬生生用血喷上去的。

--我在看着你。

--我无处不在。

砰砰，砰砰。

心脏跳的很快，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耳腔嗡嗡作响，好似有人爬在他耳边用尖利的声音道：“颜青，我在，我一直都在。”

脑海里回荡着凄厉的尖叫声，它一直在叫，像要把他的耳膜穿破。

张颜冷下脸，他立即脱下手套，环着小狐狸的腰捂住他的耳朵，手指轻拍他的后背，静静安抚他。

苏颜青默默流下泪，含着水雾的眼睛半阖着，连成一串的泪珠被张颜慢慢舔干净，从眼皮到鼻尖，再到娇艳的嘴唇。

慢慢地，世界变得安静下来。苏颜青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他颤颤巍巍地抖着睫毛睁开眼睛，下巴尖积攒着圆滚滚的泪珠没被舔干净，一眼望去，翠绿碧色的深眸安静又温顺，好似能包容他的一切。

苏颜青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他委屈地抿嘴在张颜手心里写，“有人在吵我。”

张颜弯着颜，眼睛与他齐平，额头抵着额头，苏颜青的那些恐慌和委屈一下子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