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已经支配了长野村太。

他就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困兽，丧失了理智，只知道不断地嘶吼。

长野村太就像擂钵街的大多数孩子一样，因为大战，父母离世，留下年幼的他。没有谋生的能力，也不知道该如何谋生，还要受到不停地欺凌。

是中原中也的出现拯救了长野村太。

他加入了羊，拿到了武器，有了自保的力量，他不用再担心下一顿的食物，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自己曾经感受过的痛苦加诸于他人身上。

反正，有中也在啊。

中也是强大的异能者，是羊之王，是他们的首领，中也是无所不能的。

只要有中也在，他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长野村太不断地叫着中原中也的名字，通红的双眼渴求地看着万叶身后，期盼在下一刻，中原中也就会出现在那里，然后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用他那被众人羡慕又嫉妒的异能力，再次保护自己。

中原中也站在黑暗中，阳光没有眷顾这个角落，也没有眷顾站在这里的少年。

他插在口袋里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长野村太每喊一声他的名字，中原中也的的心就往下坠一分。

他应该站出去吗？

中原中也不知道。

他想要保护……这样的人吗？

中原中也闭上了眼，极力地在脑海中翻阅，寻找被遗忘的记忆，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羊的首领，他一直在做的都是什么。

没有，没有，中原中也唯一记起的真实，只有黑色的火焰。

再次睁眼时，中原中也看见长野村太狼狈地跪在地上痛哭，万叶一脸无奈地朝他走过来。

“要见一见吗？”万叶微微侧头，头顶的呆毛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中原中也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羊的成员，万叶看出了他的踌躇，便让中原中也站在这里，自己对上了长野村太。

将长野村太摁在墙上而不是拿苍古自由之誓架在他的脖子上已经是万叶想出的最温和的方式了，毕竟他跟羊之间可是爆发过冲突的，那个叫做白濑的家伙还对自己开枪，长野村太的身上有火药的味道，说明他也带着枪。

子弹的速度太快，太近的距离，即便是万叶也可能反应不及，所以不如一开始就制服住长野村太。

然后，万叶明明还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他是不是羊的人，为什么要跟踪自己，长野村太突然就崩溃了。

他激动地向中原中也求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唔……有点像旅行者说过的道德绑架，没错，就是这样。

而且还说什么是自己骗了中也，强迫他背叛羊。

这绝对是碰瓷，万叶可不背这个锅。

本来想从长野村太口中得到点有用的情报，可他一直在胡言乱语，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办法交流。

中原中也戴着口罩和兜帽，又站在阴影里，万叶看不清他的脸色，只看见了沉静下翻滚着暗潮的钴蓝色。

“不用了，他不是说自己已经离开羊了吗。”中原中也看了一眼远处跪在地上的长野村，疲惫地说。“他已经不是羊的人了。”

所以，羊之王不会再保护他了。

他也不会。

万叶注意到中原中也语气有些不对，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看天。

“又耽误了一些时间。”万叶抬起手，任风从指尖穿过，“云的色彩发生了变化，风中带着湿意，快要下雨了。”

“离镭钵街还有一段距离，中也，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中原中也扯了扯兜帽，站直身子，“走吧。”

就像万叶说的那样，雨很快就下起来了，连带着天色阴沉了下来。

一开始还是绵绵细雨，逐渐雨势大了起来，水滴从天空坠落，打在地面的水潭上，晕开了两人的倒影。

中原中也和万叶从便利店买了两把伞，撑着伞来到了擂钵街。

雨幕掩盖了很多，比如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比如万叶跟中原中也战斗留下的血迹。

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了，但地面一处处碎裂的痕迹昭示着曾有一场激烈的战斗在这里发生过。

中原中也触摸着碎裂的地面，雨滴沿着伞檐连成一条长线，在重力的牵引下坠落到地面，然后渗进裂缝中，一直向下。

“是重力。”中原中也喃喃。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去记忆的。

比如拥有的重力，比如站在擂钵街的那一刻，中原中也就知道接下来他该去哪里。

中原中也站起来，他松开手，雨伞掉在地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留下带着泥土的印记。

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到万叶的耳边，并不清晰，却足够沉重，“万叶，到这里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