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发布会的内容比较严肃，所以会场布置的简洁大气, 连灯光都是明亮的冷白光。

这样的灯光下, 楚遇眉目中原本的清冷疏离感倒是被淡化了不少。他穿着白色暗纹衬衫黑西裤，在发言台上的站的挺拔, 好看的眸子淡然的投向镜头，丝毫没有久未登台露面的紧张感。

在主持人递了话筒给他后, 他也没有急着开口，只是举着话筒, 垂下眼眸, 神情沉静的像是在思索某个夏日午后无意中听见的钢琴曲名字, 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就是这样不经意的举动，他身上那种矜贵又骄傲的气质在台上浓郁了起来。

台下的记者们似乎也感觉到他不经意间变化的气质, 纷纷举起相机。咔嚓的相机声和闪光灯在这个瞬间交错，也就是在片有些混乱的声光中，楚遇抬起眼眸, 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好久不见。”

楚遇暗哑低沉的嗓音在偌大的会场显得格外刺耳。

台下沉寂了几秒钟，迅速发出一阵喧哗。好在台下的毕竟都是职业记者，专业素养还在，这阵喧哗并没有持续，很快归于平静。

但是电视前的老粉，就不能那么淡定了。比如乔柏，他在听见楚遇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开始吐槽：“我去, 他的声音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之前的音频是处理过的。”

乔柚听到乔柏的话, 心底却是难过起来。

她没有接乔柏的话, 只是从门边走回自己的椅子，在床边拿了个抱枕捧在怀里坐下。抱枕上有长长的绒毛，这样的季节纵使有空调也不太适合抱在怀里，但是乔柚此时却有些依恋这种柔软的触感，似乎这样的感觉才能在此刻让她混乱的情绪安静一会。

不过即使这样，她的目光也没有离开电视。

镜头里的楚遇似乎猜到了他开口后会发生的一切，面上表情未改，只在会场重新安静的时刻淡淡地笑了一下，波澜不惊的就好像他不是站在发布会的台上，而是在演唱会的灯光下准备着要唱下一首曲子，紧跟着他沙哑的嗓音又一次响起：“这三年里，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再次在出现在镜头前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但是每次也就想一想，因为每当我听见自己曾经的声音，这样的念头瞬间就消失了。”

楚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举着话筒的修长手指轻轻动了动，黑色的哑光话筒因为他指尖的动作缓慢的平转了半个圈。

“最开始的一年，我怀着最大的热情尝试复建，你们想的到、想不到的方法我都试过，但是最终也只是从不能说话到能简单发声，一开始能重新说话我惊喜过，但很快惊喜变成厌恶。带着这份厌恶，我开始了第二年的复建。”

“也不知道是在第多少个望不见尽头的黑夜里，我突然意识到，即使我再努力也回不去从前。如你们现在所听见的那样，这是我尽最大努力恢复的嗓音——可以唱歌。”

“但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这样的见面方式我其实一点也不想。”

说这话的时候楚遇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或者说他在此刻压抑了自己全部的情绪。

台上飘洒的白色灯光似乎微微晃了一下，楚遇看向镜头的眸子在这个瞬间暗沉了一下，但立刻就恢复了平时的沉静。

乔柚突然就想起昨晚吃饭的时候楚遇问她的问题。

当时楚遇正慢慢地在手里转着一盏玻璃茶碗，茶碗里澄澈的茶汤在房间的灯光下闪着灵动的光泽，仿佛穿越万年时光被人采撷打磨的琥珀。

楚遇盯着茶碗里的那一抹亮光，如羽扇般的睫毛安静地垂下，茶碗中热气腾起，长睫毛也随着水汽飘动的方向微微颤动。他的气质本就偏清冷，此刻被雾气拢住，整个人透出几分纤细的气质，像极了冬日清晨枝头的一缕寒霜结晶，手一碰就碎了。

那个时候乔柚脑中就冒出了她看过的视频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水雾袅袅，模糊了时空的界限。

也是在那时，楚遇突然轻描淡写地开口了：“你是完美主义者吗？”

当时乔柚并没有明白楚遇忽然问这句话的意思，甚至没能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楚遇就迅速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而此刻她明白了他问题，但心底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

很痛。

她从椅子上起身，转头和乔柏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便出了房间。

她想去找他，告诉他自己的答案，就算安慰不了他，也想给他一个迟到的拥抱。

昨晚是楚遇送她回来的，她的车还停在小楼那边，好在在楼下翻了一通，找到了母亲的车钥匙。

乔柚上车开了导航，踩下油门，在夏日燥热的蝉鸣中奔向DT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