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之舟[珍妮](29)

作者:傅支支 阅读记录

程征心中一沉,紧紧抿着嘴。

作为一个军人,他太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林念以后再也不能用枪了。

从他走上这条路,已经料想到了自己会像张敬松一样被刺杀,甚至就此毙命。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把林念扯进这泥潭里,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任谁也无法承受这样的苦楚。那么唯有在这种痛苦到来之前,以另一种痛苦代替它。

生离总是好过死别,不是么?

他在心中做了决定,所以不舍地再三轻吻她的脸。

过了大约一刻钟,他正要退出去,听见她的呓语,十分含糊:“找不到……佛头……”

程征走到门口,闻言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她。他甚至倒回来几步看她,发现她还是在昏迷之中,呼吸沉沉的,方才的话只是梦呓。

程征走后,法国看护又来检查林念的状况,她呼吸平稳,体温亦没有上升。这法国的看护在绮楼守了林念六天,十分困倦,因此她立刻转身,快步走到小门后的房间休息去了。

寂静的月色,嘀嗒,嘀嗒,嘀嗒。

在看护轻手轻脚关上小门后,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她有自己的想法。叮~

第12章 云破时

程征进来时,林念本是睡着了的。护士没有给她打止痛药,因此她睡得极浅,程征给她捋出汗湿的辫子的时候,她便已经醒了。

想法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她本可以睁眼,但她在一瞬决定依旧维持着入梦时的表情,并以假乱真的呢喃试探他。

林念知道,此时就是她最好的时机。一旦她清醒痊愈,她就没有机会了。她孤注一掷,就赌他的关心则乱。

从他的反应,至少,他认识这个代号。或者,他就是佛头。

林念就这样躺着,静静地注视着天花。身体上清醒的疼痛远不及她脑海中的风暴。她躺在层叠的被褥中,柔软的席梦思使她的身躯微微沉下去,她像是黑夜里一只搁浅的船,没有波浪,没有起伏,没有出路。

周遭弥漫迷雾,笼罩黑夜的大海。

她的任务是找到佛头,保护这个对于党、对于国家有重大意义的卧底。

她也爱程征,爱程征甚过于爱自己的生命。

许多年以后,日内瓦的冬夜里,外孙女依偎在林念的身边,壁炉里的红色火光跳跃在一老一少的脸上。

安琪儿一样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要外婆讲故事。林念慈蔼地笑问外孙女,菲比想听什么的故事呢。

小姑娘拿肉肉的粉白小拳头杵着下巴,认真思考。过了一会,她说,我想听外婆遇到过的最危险的故事,像小红帽和大灰狼那样的,危险故事。

暮年的林念登时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这一刻。

找到佛头的这一刻,她的使命和她的爱人重叠的这一刻,本应该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但是她却发现自己迷航了。

找到佛头的这一瞬,是她职业生涯里最接近错误、最接近陷阱的凶险。

时间要倒退回到一个半月前,倒退回林念刚接到“寻找佛头”这个任务的时候。

三条线索日日夜夜在她脑中重复回放。闭上眼,一字一句像循环播放的留声机,自动出现在她脑海:

“其一,此人现在很可能正在重庆或武汉,你需要离沪;其二,他在国民党内关系复杂,极有可能与蒋系、汪系、日本方面都有关系;其三,他的代号是佛头。”

从小虎那里得知,联络员代号“独轮”,是中//共特科华东地区上海站的一个副站长。很明显,独轮给出的信息,第一条、第二条是关键。

第一条线索里指明两处地点,指向此人极有可能来自军部。

重庆自然不必说,国民政府的首都,大小要员都往这里迁。武汉这个地点很有意味,是此间的关键点。武汉的战略地位之重要,在其后的武汉会战中不言而喻,守住武汉便挡住了长沙、守住了重庆。

抗战第二年初,第二次国共合作开始,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在武汉成立。可以待在重庆的官员很多,可以待在武汉的官员却不多,这个人极有可能来自军委会或中央军。

这是她的推断。

第二条线索则将范围缩小了一些,若军委会或中央军中有人能处于此种境地,要么是一贯中立,要么是极善周旋,这两类人都不多。

最重要的是,此人和日本方面也有接触,那么范围则可以再一次缩小。

但这也只是推断。

国共交恶多年,这人现又在“极其重要的位置”,那么按照年岁算,他应当是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正是壮年,且有继续往上升的余地。

当然,这还是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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