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之舟[珍妮](38)

作者:傅支支 阅读记录

看着她久病后顾盼神飞的眼睛,他心中没有别的愿望了,只希望这一刻长久驻足,永永远远地停在当下。

外间的夜幕四合,并非全黑。天幕是极深极深的蓝色,一川星子嵌在其上,像一袭镶着碎钻石的华美袍子。

林念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是计,那么巡捕房真抓到了军统的人了?”

程征笑了笑,“‘捉住审讯后不到一刻钟统统都枪毙,尸体拉去火化。’——日本人若真抓住了军统的人,会这么轻易地让他们死吗?不过是从死囚中找了几个替死鬼。”

“那为什么党内的地下行动队也参与了此事?”

程征没想到她知道此事,却不明缘由,淡淡说:“党内的特务机构部门林立,名目众多,组成复杂。你从前隶属于华北特区北平站,如今隶属于华东特区上海站,都是地区级别的部门。平行设立的还有周总的中央特科和康总的中保会两个系统,垂直管理,互不联系,却彼此监视,有些行动起了冲突也是保密属性带来的不可避免的负面影响。”言下之意,他是中央直属的特工。

林念点点头,按照他的话,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他确是佛头,从他可以轻易传出勖思同的口风这件事,就知道佛头在执行正常的卧底任务,且一直与中央及联络人保持着联系,根本不需保护。

那么,她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假任务。

按照程征的说法,首先,独轮作为地区级别的副站长根本不可能知道国民党内有中央特科直接安排的高级红色特工;其次佛头的联系未断,不需要人找到他,也不需要人来保护。

独轮是怎么知道国民党内有□□间谍的,还给出了那样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情报的呢?

林念原先不敢想的怀疑立即浮上水面——除非,除非想找出佛头的不是延安,而是重庆。

想到此处,林念的脊背上像是慢慢游上来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瑟瑟凉意顺着脊椎蔓延到了天灵盖。

若不是她最后时刻心生疑惑,若不是她遇上的人恰好是程征,而他恰好又一力回护自己,她差点将关于佛头的情报全数告诉独轮,差点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如果她说了,不但是佛头,还有佛头的联络员,上峰下峰,线上的一串人,甚至中央特科,都可能被一锅端了。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程征的手臂,指尖绷得发白,像抓住一根浮木。她克制住慌乱和惧怕,道:“上海站副站长,代号独轮,可能是国民党的间谍。”

程征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我已经叫人盯住此人,不会出事。别怕,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不喜欢误会和怨恨,有误会要马上解决,有怨恨要立刻抒发,然后和好,这是我喜欢的爱情的样子。哈哈

第16章 审讯

“独轮”坐在监狱的小床上。

这间不到四平方米的囚室在这许多天里关着三个人。和他收押在同监室的狱友分别于昨天深夜和今天上午被狱警提出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也许已经被放出去了。

他不知道那两个人分别犯了什么事,总之不会是什么大罪。他们操着一副满不在乎的“三进宫”的油滑,一看就知道只是弄堂里穿香云纱裤耍刀弄枪的小瘪三。

独轮可以确定,他们不会是共//产//党或者国民党。

通过他的观察,小瘪三对待时政的态度很有典型性,代表了一大群社会底层的群氓:既不支持国民党也不支持共//产//党,谁来当家作主无所谓,反正轮不到他们头上;对于日本人,他们也痛恨,恨得牙齿痒痒,但要是稍微给点好处呢,这事儿也可以商量。

起初他刚被抓进来,五内如焚,心烦意躁。偏生又有两个整日聒噪、张嘴成脏的狱友,没有一点清静,自然很是讨厌这两个人。

没想到这两个小流氓小瘪三看他也很不顺眼。首先是因为进来之前,他们听说共//产//党的地下党神乎其神,好似清末那些刀枪不入的义和拳,和军统中统还有杜老板的青帮统统都是对头,很有神通。

进来之后几天,看见独轮这个样子,知道自己被骗了。

共//产//党怎么了,共//产//党也要吃饭撒尿,共//产//党被几个彪壮的狱警提出去打了也要头破血流。

小瘪三们还怨,怨得蛮横大声:“阿拉戳那娘额逼,各么都是因为抓紧来你们这么几个不要命各共//产//党,监狱天天就对付你们几个人,害得没人管我们,到现在都出不去!”

后来,独轮被打得狠了,回来的时候是被人架着拖回来的,真正的遍体鳞伤,血痕磨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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