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窗前看楼下小得像蚂蚁一样的人群，微笑，“人家听到我的名字就吓跑了。”

小白笑了。哦，是。

她又歪着头看他一会儿，突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我妈说了，女人一辈子结一次婚就足够了。她不会再婚。”

裴存姿没有回头，望着窗外的玻璃钢筋森林，“我知道。她跟我说过。”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小白眯起眼睛，这个裴存姿，不会是威克森人派来的间谍吧？

她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有什么问题，菲烈应该早就知道了，他在特遣队里专门负责的就是搜集各种资料。

裴存姿这时转过身，他还是斜倚着身后的落地窗，却忽然显得很高。他的浓眉翘了翘，像是在说，“我以为，你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当然，他没说这种话，只是低头笑，“你也不用担心妈妈被别人抢走。”他说完呼口气，抬起头，看着虚空中的一点，“我没有非分之想。”

他脸上这种表情我在哪里看过……小白皱着眉，正在思索是在哪里见过这种几乎可以被认为是“甜蜜”的忧伤表情，妈妈走过来叫她，“小白——”

艾尔跟在白女士身后，她对他的态度这是可以算是友好的了。她拍拍他的肩微笑，“去吧，艾尔，今晚我请你和小白吃饭。”又转过身叫小白，“走，妈妈带你去买点衣服。”

小白跟妈妈离开办公室时，还是不知道艾尔到底要去做什么。

她们母女俩去了商业区那间汇集名品的商场，先去吃了点小点心，又一层一层慢慢转悠。

妈妈给她挑的衣服小白总是嫌幼稚，“现在谁还要穿这种小女孩才穿的粉红色花边的裙子啊！”她嘟着嘴抱怨，又指指Missoni的针织裙子，“我要那种！”

白女士一边感叹女儿长大了品味变了，一边乐呵呵的跟着付账。

到了内衣区，她像从前那样走向少女型的内衣品牌，挑了件浅粉色的胸衣招呼女儿，喊了几声没人应，才发现她女儿站在Agent Provocateur的专柜那儿呢。她手里也拿了件浅粉色的胸衣，上面缀着紫色缎带蝴蝶结。可问题是……那胸衣的布料几乎是透明的。

白尘远如临大敌，她几步走到女儿身边想把她手里那件过度诱惑的内衣拿走，可是——她看到她的宝贝小白脸红红的，盯着那内衣和同套的小内裤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有什么极开心的事却在忍着不告诉大家的样子。

啊，她真的长大了。

没准很快我要去买小婴儿衣服了呢。哦老天保佑那一天晚点来。

感到十分失落的白女士黯然把自己手里样式清纯保守的少女型内衣放回货架，慢吞吞兜了个圈才走回去，尽量露出平静的笑容，“挑好了？”

“嗯。”小白点点头。

买完东西，母女俩到附近一间日本餐馆吃午饭。

白女士给她的宝贝女儿一张汇丰银行的信用卡，“别给妈妈省钱。”她顿了顿又说，“虽然你和艾尔……唉，只要你们还没结婚，交往的时候，可以收他的礼物，但是记住一条，你不能主动要，也不要花他的钱，他给你的也不行。”

小白犹豫一下，还是接住卡收好，“妈妈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有固定收入了。我们系主任和另外一个老师抢着要当我的boss呢，系主任已经放话了，只要我跟他，每个月至少有一千镑的奖学金……”

妈妈皱眉不悦，“怎么说的呀？什么叫你跟他？”

小白噗噗笑，“唉呀，你明白的啦！我为他打工，出卖聪明才智，发表的论文几乎每篇都把他的名字署在第一作者！真正的作者我，屈居第二，直到有朝一日混出了头，我也有下线了，我才能当第一作者。”

妈妈听了，沉默一会儿，“唉，听着跟搞传销的似的，学术界也不好混。”

“嗯，可不是嘛。”小白跟妈妈讲她去瑞典参加《生物》论坛的事，最后，她总结，“妈妈，别担心。我能应付的。”

她妈妈能不担心么？

白女士又沉默一会儿，喝了口清酒，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裴秘书不喜欢大家叫他小裴，所以大家都叫他存姿。”

小白倒是立刻明白她妈妈其实在说的是什么。这是在澄清她和裴存姿的关系。

她笑着顺着她的意思，“嗯。他也是这么跟我说。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投行，他说人家听到他的名字就吓跑了。”

妈妈笑了。

妈妈去取车时，小白在一楼的化妆品部给她买了支雅诗兰黛的正红色口红。她用的，还是自己的卡。

白女士收到礼物很高兴，她不顾后面车子里的人按着喇叭表示不满，坐在驾驶座上把新口红涂上，这才按下车窗，探出头向后面的司机挥挥手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