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戈(101)

作者:放乎中流 阅读记录

扶桑忽道:“不过这次倒也不全是老生常谈。”

花径上乱堆落英,彩色绚烂,有若霞斓。扶桑回首,朝常恒一笑,道:“王上似乎有意磋合我与幽篁。”

常恒抬眸看向扶桑,对方背倚花丛,神态散淡,难辨喜恶。他停下脚步,若有似无地应了声,静待扶桑下文。

扶桑道:“他虽未明确表态,但言语之间几番暗示,我这才想起先王后在时,似乎也有意让我同公主结下娃娃亲,而这些年,二长老也有意无意地和我提过几次这事……”

常恒蹙眉,硬梆梆打断他道:“所以你是如何回的?”

扶桑一愣,随即才道:“王上尚未明言,我如何能挑破?只好佯作不懂,将这事揭了过去。”

常恒语气缓和,应了声嗯,又状若无意道:“若他下次挑明,你要怎样回他?”

扶桑停下脚步,站定在花枝树影间,轻声问道:“你觉得我该怎样回他?”

常恒默然良久,方道:“兹事体大,属下如何能替大祭司做主?”

扶桑凝视着常恒,徐徐道:“我若应允呢?”

常恒亦望着扶桑,月光和树影交互晃动在扶桑脸上,斑驳了他的神色。常恒心中纷繁,他努力压下那股浮动的躁意,尽量克制着道:“那属下恭喜大祭司好事将近——”

他的话戛然止住,常恒呼吸几乎一窒——扶桑突然凑近了他,鼻尖几乎挨到他的右颊。伴随开口,气息搔在他的面上,有若细羽:“方才来前,你想做什么?”

常恒道:“我……”他一个“我”字讲得气息不稳,颤了几颤,又迟迟接不上下文。

扶桑微微转过脸,下一霎,常恒的嘴唇被含住,扶桑轻轻吮啮了下他的唇珠,旋即倏地退开。

常恒只觉面上腾地灼烧起来,被咬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直连着心尖。

扶桑却已转身朝前行,从背后看过去,他步履凌乱,耳廓通红。

常恒下意识便追,二人亦步亦趋穿行园中。直跨过大半庭园,扶桑的脚步才渐渐稳下来。

他缓下步子,伸手拈起一朵白槿的薄瓣,转头对常恒细语道:“那我不应允,好不好?”

常恒哑声道:“好。”他伸手欲要牵住扶桑,却被一阵由远即近的脚步打断。

扶桑的耳尖仍是红的,他并未察觉那人的到来,收回拈花的手,垂眼看着花枝摇晃,坚定道:“无论什么人,我都不应允。”

随即他偏过头来,直白地看向常恒,问道:“好不好?”

常恒悄悄伸手,握住扶桑的手指。对方指尖微凉,同他一般,细细地发着抖。他用力攥紧,哽咽道:“好。”

他们的对话却在此时不期然被打断。

来者的脚步声极重,常恒又悄然松开手,扶桑则循声回头。一个面貌模糊的宫装女子正站在花前月下,见他看来,怯怯唤道:“扶桑哥哥——”

常恒闻言,亦注视向她。那女子走近几步,轮廓清晰起来,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单薄,姿容清秀。

扶桑有些意外,唤道:“幽篁?”

幽篁咬唇,面色古怪,半晌不言。

扶桑上前几步,关切道:“你现下身子可好些了?”

幽篁这才回过神来,笑答:“早已大好了,只是自扶桑哥哥回来起,我们便一直未能见面,我这才想着跑来看看你。”

扶桑道:“既已大好,便多到处走动走动。你小时性子顽皮,长大了却文静下来,整时拘在这宫里。得了空不如去看看若华,你们应也有许久未见了吧。”

幽篁笑应下来,又扭捏道:“听说扶桑哥哥如今也还住在祭场周围,我若去了,是否打扰?”

扶桑道:“若你不嫌我那边冷僻,只管让妞妞带你来。”

常恒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听着他们闲话,思绪渐渐飘忽。

夜风起兮,云破月来。

凉津津的月光沁着花色,铎铃声隐隐从更遥远的地方传来,清悦悠扬。

——足足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铎铃,常恒恍惚地想。

第40章 一霎天

常恒与扶桑沿祭场小道漫步。不知谁的肩膀无意蹭过了对方,错身的刹那,常恒自然地执起了扶桑的手。

春夏交际,树木葱茏。微风拂过,林梢间所悬铎铃铿锵起鸣。

扶桑脸颊泛起粉红,手心也微微沁出汗水。他强作淡定,指着树间一只金铎,问常恒道:“阿碧,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常恒神色一动,语调却波澜不兴:“铃铛?”

扶桑笑道:“这不是一般的铃铛,是祈福铃。数百年前,当今的天君身受重伤,避祸下界,恰巧为羲和公主所救,二人日渐生情。天君隐瞒身份,留在昭彰,协助公主父兄理国。当时,昭彰饱受瘟疫困扰,天君便作主,将那些死于瘟疫的灾民尸身埋入祭场地下,又亲自率人在梢间悬上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铎铃,为那些不幸的亡灵祈福,佑其来世无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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