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爽的西瓜汁;一个被窝,他带着寒气的拥抱;玩游戏,他笨手笨脚又困惑的时刻;画笔在纸上飞舞,他察觉到视线,顿笔,看向她的方向。
熟悉的甜香。
霍免从梦中惊醒。
胸口像是被人剖开,她用力地吸气,一时无法调整紊乱的呼吸,那口气怎么都顺不到底。
良久,气息终于平缓;她摸向额头,一手的虚汗。
脖子疼得厉害。
创可贴被汗液浸湿,霍免开灯下床,随手撕下了它,丢到垃圾桶。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不太好。霍免洗了把脸,撩开头发,看向脖子上的齿痕。
痛更多的是心理作用,其实只是皮肉伤。
指腹按住伤口上形状怪异的牙印,霍免皱起眉头——她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被吸血鬼咬死;她不应该,困惑他为什么没有咬得更重一点,到了这个时候,仍旧不知死活地想为他开脱。
他是坏的,总归是坏的,不是吗?
走回床铺,霍免下意识地看了眼锁死的窗户,又看了看被她用杂物堵住的床底。
——嗯,他没有回来。
连下了三天的雨,第四天出了特别大的太阳。
午休时霍免决定翘掉下午的课,顶着烈日,她坐上了去车队的公交。
一路上,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与行人,霍免好像想了很多事,也像是什么都没想。
她算是那种记忆力不好的人,又非常的懒散;不知怎么的,这几天频繁地在想儿时的事、关于尤谙的细枝末节,这样的回忆杀显然是不适合她的,想着想着感觉脑子都要爆炸。
其中一件小事,给霍免从旮沓角的记忆里翻了出来。
——她妈买菜时碰见尤谙妈妈,看见尤谙家有了二胎;问起尤谙,尤谙妈妈说着不知道,牵着小孩匆忙走了。
霍免想啊想,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
她觉得自己得去见尤谙一面,即便是冒着生命危险,她也欠他了这一回。
公车停下,车队到了。
长舒一口气,霍免下了车。
第34章 混蛋
废弃的车队宿舍在正午的日头下被晒得有些失焦。
一路行至仓库,霍免摸摸脑门儿,不知何时发了一头的虚汗。
冷气从仓库门下的窄缝中泄出,大大的铁门背后,仿佛是一个尘封的冰库。
霍免这样想着,原地跺了跺脚,试图让自己找回一点底气。
——要面对的,不过是尤谙。
她压抑住不安的情绪,上前扣了扣门。
门没有锁,轻扣之下,锁头松动。
老旧的铁门上有一块红色的锈迹,像极一道伤口,疤痕不平地溃烂至门把处。
脑中怪诞的联想挥之不去,霍免盯着把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能再找借口逃避了。
手握住门把,凹凸的锈迹带来奇怪的触感,有碎屑簌簌地落下;霍免并未低头去看,屏息拉开了仓库的大门。
内里的空间大得骇人,有人提前为她点上了一排的灯。
灯光不可触及是静谧的黑色,外头的人间烈日被彻底遗忘在霍免身后。
她沿着光亮向前走。
高高的货架被尽数改装了书架,成列于此的图书藏量惊人;大大小小的画作挂满墙壁,初时的那些是风景、是花卉;再往后走,画的色泽愈浓,花朵艳到极致,绽得扭曲……它们一朵朵衰败,朽成黑色,留下的花儿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朵。
红色颜料在画纸上凝成一团,像极一个破败的窟窿。
霍免冷不丁地想起尤谙曾经为她画过的玫瑰,他说那花是她。
水红色的玫瑰,在黑暗中兀自鲜妍美丽地盛开,光束与宠爱,尽数落在它的花瓣上。
那时她只觉得他画得真好,却不知他已经模拟过无数次——无数次的,同一朵花。
尽头处,是一幅两米高的,霍免的画像。
画中的她裸着身体,紧闭双眸,沐在晨色中。
她的手环住自己的乳,蓬松的黑发铺满她的小床,洁白修长的腿是岔开的,以一种热情又娇媚的姿态,欢迎着看客。
——这、这画得……也太他娘的写实了!!
霍免两眼一黑,哪顾得从什么艺术的角度欣赏一下画中人的表情姿态,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没穿衣服,于是下意识地反应要把画摘下来。
就在她踮着脚,准备进行暴力拆卸的时刻,耳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心中一虚,霍免奋力扑上那幅画,手脚并用地挡住它,不让他看。
始作俑者站在她的后方,眼睁睁看她将脑袋死死地埋进画里,眼睁睁看她的耳根子一点点变得通红。
他的目光,未曾从她的身上移开半分,越想遮挡就越是挡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