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你与京相识三十又五年了，你一直随着京，京走后替京散了门客，让孑遗跟着你可好？”

“开姜山的一切都好，要是小友愿意，可以去那里暂居，京身家还有一些……”

他的声音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叹息一声，

“只是这一生，终是对不住先帝了。”

“京必不负陛下嘱托。”

——他的承诺，终是食言了。

孑遗的哭声传出来，外面的门客们也知道是先生去了，都掩面痛哭起来，齐齐跪了一地。

这些人里面，有些是先生在开姜时就跟在先生身边的弟子，有些是在北地战入的麾下，有的是在为相时投奔而来的。

但无一例外，都承蒙先生恩情颇多，先生接人待物温和，又有经世之才，是门下众人都仰慕的，就是先生如此境地了，都不愿意离开。

明知道固守在这里，日后必然被徐党打压，依旧不愿意走。

他这一去，门前跪倒了一片，也哭了一片。

张生推开门，看见漫天的风雪，神色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让当年那个书院教书，霞光满天时的抬眸一眼。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涧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 -

多年以后，张生又再次成了乞丐，他并未在徐进朝下求得一官半职，也未曾再去过开姜山，门客遣散之后，孑遗不久就病死随先生去了。

他便常年一身缟素，游走他乡，后遭逢几番波折，又再次沦为了乞丐。

一日小乞丐们从他身边跑过，凑在一起说，

“我去听了城南的那个说书的，今天听到了一个大恶人！”

“什么大恶人？”

“叫澹台京！是一个叛乱的坏人！说他差点就颠覆了咱们的朝廷呢！多亏了徐大人！”

小乞丐们说得起劲，就听到一旁的老乞丐道，“他们是骗人的，你们可要听一听这个先生的故事啊？”

小乞丐们知道这个老乞丐读过几年书，于是都凑上来，问道，“老乞丐老乞丐，你快说。”

老乞丐缓了一会了，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

“要说那澹台先生，就不得不提神仙公子的美誉了……”

第115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直到电影散场了, 童雪还坐在电影院的座位上面，抱着自己的爆米花发呆, 其实一整场电影看了来，童雪一口爆米花都没有吃，爆米花的作用似乎只是被她掐的。

但是童雪还沉浸在刚刚的电影当中愣神。

想到最后张生变成了老乞丐, 如此沧桑地为小乞丐们解释的时候, 心中难受得很，所以说先生就是死后都没有留下美名麽？

她抹了一把眼睛, 倒是没有流眼泪，心里就是堵得慌, 忍不住一遍一遍回想那个芝兰玉树一般的男子，一举一动都仿佛刻在了她的脑海里面，每回想一次都感觉到那种一抽一抽地疼。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香消玉殒”这个词，如梅寒香，如玉温润，他的离去不是如这最美好的东西逝去一般麽？

短短两个小时，走马观花窥探了他的一生。

童雪在想, 先生值得麽？

她不知道, 但是总是想起在开姜山上教书时一身霞光的先生，她就万分心疼后期憔悴如斯的先生。

好不容易从剧情里面脱离出来了，童雪不由得对澹台京的演员肃然起敬——

这部电影的跨度非常大，但是这个演员表现得非常好，每一个时间段不同的神态姿态都能够有不同的体现, 随着年龄的变大，逐渐添了皱纹，但是眉梢眼角个一股子温和的气度一直没有变。

澹台京的表演都比较细微，但是正是细微之处才能体现一个演员的功底。

前期童雪还能够沉浸在他的颜中不可自拔，后面便渐渐忘记了自己是在看电影，忍不住追随着张生的步伐进入了剧情当中。

童雪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时候孑遗推着先生去看梅花的时候。

在知道新法被废之后，先生上了万言书，就在等待中，慢慢地白了头发，这个时光都眷恋的男人终于露出了衰老的样子来，让人恍然惊觉，原来先生已经辅佐两朝整整三十年了。

但是就是这样，这个男人依旧是俊朗地让人想要屏息，仿佛玉做的身，梅做的魂。

孑遗推着他去看梅花。

童雪就看着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满天飘雪，神色带着恍惚的向往，仿佛在感知雪落在脸上的重量，仿佛满天的雪都要跌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他微微勾起嘴角，这一个笑，仿佛半生的苦涩都一笔勾销，光看着神态就让人想要心碎。

他说，洛阳的梅花始终是比不过开姜山的。

童雪分明就看见了有什么东西沿着他的脸庞缓缓跌落，但是再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