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寒冬(7)

——

抽完血已经十二点过后了。一上午没吃东西,到了这个点,付忘言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一打开手机,四个未接电话,全是小叔叔打来的。不用猜她也知道是打来问她看病情况的。

在偌大的付家真正关心她的也只有这个小叔叔了。

一早上都在医院,到处都是人,嘈杂不堪,手机一直放在包里。难怪没接到小叔叔的电话。

她赶紧给付今年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秒被接通。那头的人说:“我在3号楼东门等你,你结束了直接过来。”

她说:“我已经看完了,马上过去。”

付今年的车停在3号楼东门对面的那条大马路上。

付忘言老远就看到了。

黑色车身,澄亮光洁,车盖上头落了两片枯黄的银杏叶子。

看来小叔叔已经等了挺久的了。

隆冬季节,道路两侧的银杏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暴露在凉薄的空气里,瑟缩飘摇。

又是一个漫长而又煎熬的寒冬!

她走上前敲了敲玻璃,里头的人迅速降下车窗,露出一张成年男士精致的俊颜。

她乖巧地喊人:“小叔叔。”

付今年坐在后座头昏脑涨,撑着厚重的眼皮看她一眼,低声说:“上车!”

她拧开车门,落坐,将帆布包放在大腿上,摆弄着自己的一双手。

付今年揉了揉自己肿胀的太阳穴,说:“小九,小叔叔有些难受,你来开车。”

“老王呢?”

“我让他先下班了。”

“哦。”

付忘言丝毫不觉得小叔叔的话突兀,毕竟这样的情况她已经不是第一天碰到了。付今年的酒局多,她经常会被迫成为“代驾”。

她的驾照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就拿了,大学四年跟在付今年身边,一来二去的技术也就给练出来了。因而付今年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被交警拦下。

“去哪儿?”她问。

付今年答:“去你那儿躺会儿,头疼得厉害。”

付忘言建议道:“我送你回兰苑吧?”

“不用。”付今年摆摆手,“晚上还要请国土局的几个领导吃饭,省得来回折腾。”

“饭局设在哪儿?”

“九重天。”

九重天是横桑一家很有名气的高档会所。会所采用VIP制度,非该社会员一律不得入内。出入的人非富即贵,大多都是横桑各行各业的大佬们。九重天坐落在建安区,付忘言住的小区北锦园边上。

懂了!

付忘言嗯一声,从副驾上移到主驾上,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那辆黑色路虎便飞速行驶起来。

付今年坐在副驾上,不断用手揉捏自己的太阳穴,眉宇间尽是倦怠,周身都充斥着酒气,一看就知道刚从酒桌上下来。

“你胃不好,少喝点酒。”付忘言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付今年伸手接过,拧开瓶盖,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后,这才向付忘言解释:“刚跟同行的几个老总吃饭,推不了。”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生意人都是在酒桌上谈的生意,喝酒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很多时候还不是你想推就能推得掉的。

付忘言安心开车。车子开得飞快,外头行道树和建筑物徐徐略过,形成黑白色调的一条线。

付今年倦怠的声音从后座传了过来,“医生怎么说?”

“验了血,报告单要过两天才出来。”付忘言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沿,语调平缓。

“你脸怎么这么白,很难受么?”付今年刚才隐隐看到侄女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他知道付忘言恐医。

“没事儿,就是有些胸闷,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付今年嗯一声,然后一路无话。

付今年是付家老幺,比付忘言年长十岁。虽然付今年对她很好,宠她,也护着她。可她和这个小叔叔的关系却算不得亲密。面对面时也没什么话讲。付今年的性子历来沉默内敛,不苟言笑,话本就不多。付忘言则不善于和长辈打交道。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沉默是常态。

这一直都是叔侄俩惯有的相处模式。

一路沉默,付忘言把车开得飞速。穿过秋石高架,进入建安区,一下子就到了北锦园小区。

北锦园小区是付今年公司华宇名下的产业。地段好,寸土寸金,交通便捷,各方面的基础设施都很精良。属于建安区这一代的高档小区。

她大学毕业后搬出了付家。付今年为了方便她上班,就划了这套两室一厅到她名下。好闺蜜谢微吟不忙的时候,偶尔会来她这里住上一两天。平时就她一个人住,空间倒也足够。房子离她工作的清风杂志社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

——

付今年一到她家就进客房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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