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寻(20)

慕寸心当然无从得知男人的思量,此刻她只觉紧张,手心都氤出了湿意。

她还没有从频繁地与这个男人狭路相逢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商离衡将女孩的局促与不安收入眼中,勾了勾唇角说:“回寝室?”

慕寸心点头,想开口说一个“是”字,张嘴后才发现居然发不出如此简单的音节。

“嗯。”含糊不清,模棱两可。

“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慕寸心好歹我们也是故人重逢。”男人的眼里满含笑意,有星辰的光亮。

故人重逢?

慕寸心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想想好像也是。如果前年在永安寺那算得上是初遇的话。

她思索了一会儿弱弱地开口:“演讲很精彩。”

商离衡:“——”

慕姑娘成功地将商总堵出一头黑线。

男人从裤袋里拿出手拍了拍慕寸心的脑袋,“陪我走走?”

他那修长的手指被灯光拉出一道剪影,好看得不得了。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但是行为上却看不出有一点在征询她的同意,抬步就向前走去。

慕寸心的反应慢了半拍,回神时男人已经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对着她说:“快点!”

她小跑着跟上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男人身上那淡淡的藏香始终充盈着她的鼻尖,很淡很淡,她却闻得到。

“你都听了?”

男人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也难为慕寸心听得懂。

“嗯。”她听了,从头到尾仔仔细细都听了,没放过任何一个字。谁让她对这个男人的声音没有抵抗力呢。

两人顺着台阶走下去,慕寸心始终不敢和他并排行走,总是落后他两步,这让商离衡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慕寸心摇头,她怎么可能对他有误会。

“那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慕寸心:“——”

她欲哭无泪,亲,你这样直白真的好么?

“没有。”慕寸心下意识就摇头否认。

男人的双眸在凄清的夜色里亮得发光,堪比一汪平静的秋水,波光粼粼又深不见底。

他突然扭头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清澈无波,却写着满满的不信。

慕寸心的小心脏顿时就抖了三抖。

很显然商离衡是不信的。

下一秒她听到那人说:“慕寸心我有眼睛。”

言下之意太明显,她想装听不懂都难。

“你每一次远远看到我你就想跑。”男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继续说:“我有眼睛我看得到。”

话题进行到这里彻底陷入僵局。

“我没有躲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良久之后,慕寸心终于开口小声地说道。

这是她所能想出最好的、最合理的、最有信服力的解释。他们本就有云泥之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连站在一起都是不可思议的,何况相处。

“嗯。”那人点头总算是听进去了。

慕寸心在心底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居然有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不得不承认应付这个男人真是太难了。

“不用纠结该怎么和我相处,我以为前年我们就已经是朋友了。”男人的声音清润温和,就像一片薄而软的羽毛划过心间。

商离衡的话彻底让慕寸心闹红了脸。她徒然生出一股愧疚感,为这几次刻意的逃避和不识抬举。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

“想问我为什么在娱/乐/城要故意和你过不去?”商离衡几乎不用她问出口就知晓了她的疑惑。

“因为娱/乐/城太乱,不适合女孩子。”男人顿了顿,略作思考后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我想验证一下你到底会不会低头。”

慕寸心疑惑地看着他,难以置信。

“慕寸心你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倔强。”那人综合评价得出结论。

明明比谁都卑微,却比谁都要硬骨头。

很显然商离衡的这句“倔强”是有所保留的。他还未说出口的潜台词慕寸心再清楚不过——蠢。不知道低头,不知道自保,更不知道给自己留后路。

两年前的中元节她也是这样固执地冲撞了师父,不愿低头认错,而被罚在藏经阁抄写经书。整整十本经书,抄完手都快断了。她还来不及扭动酸涩的臂膀就看到有人轻轻推开那扇老旧的木门。

那一场相遇,真的惊艳了慕寸心一生的时光。

耳边的风声若有若无,男人的那张脸完全沥去了冷冽,只留下温柔。

“不过——”男人微微停顿,“我喜欢。”

他喜欢她这样坚持自我的初心,他喜欢她不愿迎合这个世界的倔强,他更喜欢她身上棱角分明的犄角。

他商离衡五岁出师,十岁独当一面,后来又在名利场里浸/淫多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所以才更加珍惜慕寸心这样难能可贵的固执和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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