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慕(47)

这会儿没了雷声,可时不时会劈个青白色的闪电下来,映着院中那个木人桩一时清晰,一时模糊。

窗外雨声像急鼓在敲,也不知道敲在什么东西上,丁零当啷的,倒显得这屋子里格外的安静。

知道季临渊在等着她先开口,慕言蹊捧着水杯又喝了一口水,“沈深知和我的事,”她顿了一下,扭头看他,“你都知道了?”

看见季临渊点头,她低声说了句,“那我的事你肯定也是知道了。”

季临渊轻“嗯”了声,慕言蹊听见扯了扯嘴角,收回视线仍旧看着窗外,嗓音微哑,“刚到英国读书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只是每天睡眠质量很差,夜里总是做梦,可第二天醒过来之后又记不起来做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被人拦在公寓下表白,那一瞬间,我忽然就看见沈深知从一旁冲了出来,按着那个男生在打,像高中那天一样,满身满地都是血,任我在一旁又哭又叫他也不理会,跟我同行的那个女孩子被我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摇晃着我把我晃醒,我才发现,刚刚那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慕言蹊指腹无意识的蹭着杯沿,蜷起腿到躺椅上,是自我保护的一种下意识反应,她看着窗外继续,“我是从那时候开始,知道自己病了的。”

“我导师知道这件事之后,建议我去看看心理医生,说实话,我从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之后,就没有排斥过看医生这种想法,但是,”她停了一下,喉咙有些压抑,“要战胜心里的那个魔障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

季临渊空出来一只手,探过去握住她的,似乎明白,三年前在惠灵顿医院里看到的那个小女孩,眼里的坚韧和倔强从何而来。

她从没想过要逃避什么,只是要自己走出来的这条路,太孤单,也太艰辛了。

季临渊轻捏着她的指,柔着嗓音问:“医生怎么说?”

其实她的问题,他查的时候都已经一清二楚了,可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发泄。

慕言蹊看着他一根根把玩着她的指,刚刚升起来的压抑感消了些,“医生说,是我自身的自我厌弃催逼着我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因为我潜意识里知道,沈深知和我的事,如果我能回应他,他后来性格的转变,当时的暴行,甚至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都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然而我的理智却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我对他没有对心爱男人的那种喜爱,我做不到那样,如果我回应他,那样对他,对我,都不公平。”

说到这里,慕言蹊眼睛泛酸,反手握住他的,侧头看他,眼里依旧有对自己的厌弃和憎恶,“我知道这样的我很自私,可我做不到,”她看着他哽咽,声音有着委屈,小声反驳,“人都是自私的。”

像是在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慕言蹊看着季临渊,那目光就像明知道自己做错事,却还想要得到大人宽恕的小孩子一样。

生怕对方会因此而讨厌她,甚至厌恶她。

季临渊看着这样的她,心里像是被堵了棉花,闷的厉害,也疼的厉害,难以想象,她一个小女孩,异国他乡的,自己看医生,一步一步从那深渊里慢慢爬出来的日子该有多艰辛。

明明不是她的错,却把一切的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把手里的水杯放到地上,从躺椅上起身,走到她跟前,又拿了她的杯子放到地上,拦腰将她从躺椅上抱起来,自己坐下,把她放到自己腿上。

窗外又有闪电划过,他搂抱着她,窗外的大雨和着她的泪一同浇在他心上,季临渊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看着她,笑里掺着几分苦,轻声低语,“别哭了,师兄是真要心疼死了。”

慕言蹊闻言,反而哭的厉害,圈着他的颈,埋首在他颈窝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是宣泄,也是坦然。

这么几年,她生病的事,除了当时认识的仁央外,从未有人知道过。

慕文若和云婉不知道,沈深知不知道,季爷爷更不会知道。

看医生治病的那两年,她还要顾着学业,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投入到绘画当中的时候,反而能让她平静许多。

医生当时建议她,一边做心理疏导,一边尽力把精力放在绘画作品上。

其实她七年的学业之所以被她短短四年就完成,除了因为仁央的那场意外,还因为她病情的治疗过程。

归结到底,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以往她从未跟人提过这些,是因为她从没有遇到过一个人,像季临渊给她的感觉一样,沉稳的,安心的,只要把手交到他手里,闭上眼,心里都是踏实的。

上一篇:他只对她温柔 下一篇:为何偏偏喜欢你

绾酒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