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36)
"梵阿山兴福寺。"
"在那等着别乱跑,我大概两小时后到。"
不给宋莳解释的机会,周以泽单方面终止通话。
呃,原本还惋惜离开兴福寺就品不到正宗的斋饭,这下好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多吃一顿。
但周以泽不是在北京吗?北京开车过来怎么可能才两小时?
发讯息问,他估计在开车,简短地回复:"现在吉林,见面说。"
一个"哦"字都没来得及点发送,盛亦文的电话又来了,语气十分不友好:"还活着?"
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托您的福,活得可好呢。"
"知不知道这两天我们找你找疯了?!"
宋莳不解:"找我干嘛?"
"保护区下暴雨,一堆人困在里头!玩归玩,你扮什么失踪?"
"我没有……"
"等着吧,见面再跟你算总账!"
让她等着,却没有问她在哪,知道她在哪的只有周以泽,所以,他们两个在一起?
妈耶,待会不是要承受双重暴击吧?!
大夏天的,宋莳居然抖个寒颤,拍拍胸口自我安慰:没事,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能料到前脚刚走,后脚就下暴雨呢?
厢房当天暂无新人入住,她回去换身素淡衣裳,洗了个头。静修之地条件简陋,没有吹风机,便坐到窗前,等日光把头发晾干。
寺庙建在半山腰,车辆统一停放在百余米外的停车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宋莳带上手机去接人。
开脱的理由预备了大堆,却没一个派上用场。周以泽和盛亦文从溅满泥泞的越野车里下来时,宋莳只顾着瞪大双眼。
老天,分别数日,他们怎么落拓成这幅德行?
鞋子脏得辨不出原本的颜色,衬衣估计几天没换,皱得不成样子,下巴隐约可见淡青胡茬。
要不是和他们熟识,大概会以为是两位农民工来庙里干零活。
盛亦文走在前头,发现宋莳好模好样地杵在那,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刚想开口训斥,周以泽越过他,快步跑到宋莳面前,展臂拥她入怀。
盛亦文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眼眶也有些酸胀,只得转身避开。
连日奔波,周以泽身上的味道算不上多好闻,可依偎在他怀里,宋莳莫名心安。
好似长期纠缠着她的,那些敏感的小情绪,都得以疏解。
"我以为你被大雨困住……"
说出口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事实上,这两天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唯有本人清楚。
周以泽和盛亦文前后脚下飞机,托关系弄到辆越野车,跟随民间救助队往保护区深处开,边寻人边救人。
每个清晨满怀期待,每个傍晚都沮丧失望。记不清打过多少遍电话,发过多少条信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应。
吃不好,休息不好,承受莫大的心理压力,不夸张地说,这辈子过得最苦的就数这两天。
来的路上盛亦文都想好了,一定要把宋莳臭骂一顿。可这会儿,眼见情敌与她拥抱,连妒忌的情绪都不敢有。
罢了,只要她好好的,恩怨一笔勾销。
宋莳拧拧身子,小声提醒:"来梵阿山十有八九都是礼佛的人,让他们瞧见不好。"
周以泽当然明白不好,但他控制不住。
得知她平安,他终于卸下肩头的千斤重担,担惊受怕、辗转难眠的感觉,此生不愿经历第二次。
"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
宋莳吐吐舌头,"我临时起意报了个禅修班,要把手机上交。对不起,应该提前跟你们说一声的。"
‘你不如在这出家算了!"盛亦文恨恨道。
"人家是寺院,又不是尼姑庵。"
自知是带罪之身,宋莳不敢和盛亦文正面刚,十分狗腿地宣布,中午她请吃斋饭。
饭的诱惑力并不大,对他们来说,最渴望的是有张床好好睡一觉。
周以泽抬手揉揉宋莳的头顶,"身上太脏,下山找间宾馆洗个澡再说。"
"这儿斋饭真的超新鲜超好吃!"
任她如何卖力推荐,二位大爷都不买账,盛亦文懒得啰嗦,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
"行李收好了吗?"
"嗯,今早禅修正式结束。"
"拿来我们一道下山。"
宋莳自告奋勇当司机,没等开出梵阿山,俩男的齐齐靠在椅背上昏睡过去。
呼吸声很沉,可想而知有多累。
方才被盛亦文挤兑,她还有点窝火,是你们胡思乱想,凭啥把责任全推我身上。
此刻心底但觉暖暖的,长这么大,头回发现自己如此重要。
离梵阿山不到三公里就有座城镇,宋莳在导航的引领下,找到家连锁酒店。
尽管于心不忍,还是得把他们叫醒,到床上睡怎么着也比在车里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