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115)

嘉越在病房里安睡,像个孩子一样。

她俯下身,在他耳边说:“她在监狱,蓄意谋杀。你要是死了,她就永远也别想出来。”飞澜起身离开,临走前,还是回头。

她看到他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沉沉的夜幕下,沈清石枕着头,目光越过头顶的铁栅栏,一直投到外面墨蓝色的天际中。身边弥漫着酸臭味道,这里很久没有人打扫过。身后又有人梦呓,又有人吵闹,还有人翻身的声音。

偌大一个临时监舍,六个人共住,床板只是简陋地横在墙壁上。半夜有人翻身时,嘎吱嘎吱响,不晓得哪时候就会掉落下来。

清石怔怔地坐着,后边有人说:“大半年的不睡觉,干啥子呢?”

她没说话。

那人骂道:“神经病!”

她没回头。事到如今,什么对她而言,都没什么两样。这个监舍里关的,除了和她一样的年轻女孩外,还有五个中年妇女,样貌凶悍,尤其是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的,没有人不怕。也许是年龄相近,剩下的那个女孩子和她亲,四周人都睡了,她悄悄地穿了衣服过来,给她披上:“还不睡啊?”

沈清石摇摇头。

“正常,我刚来那会儿,也睡不着。”女孩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掰了掰指甲,黑夜给了她一层保护层,让有些不该说的话也渐渐吐露出来,“我那口子不踏实,就想着走捷径。说好的,我帮他顶这一次,他马上过来保释我,时间就这么一年一年过去了……”

这个女孩叫周姜,成绩不好,家里也穷,是农村的,只读到高中毕业。不过,她有点本事,做了点小生意。半年前,他男朋友倒卖假烟出了事情,她就帮他顶了缸。不过,男人的话怎么能信呢?

沈清石听她说完,心有戚戚焉。

不过,她很好奇她的脸上并没有怨恨。

周姜说,刚开始是很恨的,现在不恨了,只想出去。她高兴地说,还有半年她就能出去了。出去以后,一个人好好过。

沈清石由衷为她高兴,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也能交到朋友。

“吵什么吵?家里死了人发丧啊!”后面有人呵斥。

周姜缩了缩脖子,抓紧了清石的手。

说话的是那个染发的大姐头,在这监狱里是一霸,正怒目瞪着她们。沈清石没有说话,对方抓起狱衣丢过来,甩在她脸上。

她把掉落的衣服折好,放到了一边,抱着头枕到床上。

“艹!”那女人爬起来,过去揪她的头发,沈清石反手甩了她一个耳光,一口咬在她的脖颈处。顿时,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囚室。

片刻就有狱警过来,挥着手里的电棍:“吵什么吵?睡好。”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很快有狱警开门,一人一棍。

沈清石觉得背上火烧火燎,失去了知觉,又被人揪着头发扔到了床上。女狱警挥着电棍威吓:“老实点!”

她摸了摸酸麻的手臂,呵呵地笑出声来。

“老实点!”狱警怒喝。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是第二天早上,有微弱的晨光从上方的栅栏探进,为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带来一点点光芒。不过,这微小的一点,根本就微不足道。对于沈清石而言,也没有什么关系。

“整日不知道干什么,傻缺!”中年女人起床了,在旁边叫骂。此人姓王,因为诈骗罪入狱,还兼涉嫌其他重罪。不过,经过昨晚,她的声音多少有点压低,色厉内荏。

她还要骂点什么,狱警从外面的玻璃窗探进一个头:“23455,出来。”

沈清石一个眼神安慰周姜,和狱警走了。她被带进一间黑色的房子,隔着栅栏和一块单向玻璃,谢飞澜在对面看着她。

她拿起通讯机:“有什么事情?”

“嘉越没事,我来保释你。”

“……”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不,我只是帮他而已,我不想他再死一次。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觉得这一点不像你的为人。”

“是,我是一个坏女人,不过我对楚嘉越,是真心的。”

“……”

“其实你不用这么悲观,大可以用另外一种角度来看这件事。我哥哥死了,你儿子并没有死啊。”

沈清石终于抬起头。

“他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她把一块弥勒佛玉石放在铁盒子里,通过单向通道传给她。沈清石仔细摸那块玉,确实是蒋亮的。

“我不希望再有这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离开以后,谢飞澜觉得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楚家航在外面等她,看到她,微微笑。谢飞澜的目光却很冷,嘉航说:“这么久了,还在怨恨我,不需要吧?”

“你和谢舒宁的事情,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讨厌你,也是我个人的感情倾向,不受任何人影响。”谢飞澜冷笑了一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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