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翻船日记(48)
缝了八针。
真吉利。
医生嘱咐忌酒忌辣,伤口不要沾水。
“哦。”
从医院出来,已经九点多。凌羽顶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端着一只挂彩的胳膊,穿着染了血污和油渍的裙子,披头散发地坐在出租车后座,感谢司机师傅什么都没问。
这就是生活在大城市的好处,无论狼狈还是得意,都不会被记住。
道路拥挤,时不时堵车。她看向窗外,夜色被人造光驱退,大红灯笼糖葫芦串似的沿街亮起,商铺门口贴满中秋主题的广告,什么半价八折、买二送一。看来,这已经变成众所周知的秘密——人在过节的时候,会比平时宽容。所以,会原谅奢侈浪费的自己。所以,会答应本可避免的饭局。
“大过节的。”
似乎只要说出这么一句,什么难办的事都能搞定,多么难劝的人都能说服。
她真是自作自受。
凌羽到达自家小区时,恰好十点。
路灯下,她望见前几日停过吉普车的地方,停着一辆京K车牌的路虎。
唉。她叹口气,身体与精神双重疲惫。
驾驶座车门打开,费琮从里面走出,抬头看到她的样子,微微讶异:“你这……”
“没事。”凌羽挥挥手,“等很久了吗?其实,你可以打电话的。”
“我觉得当面说明比较好。”男人站在阴影里,气质锋利,似一把银制西餐刀。
“那上楼聊吧。这里蚊子多。”
费琮点点头,然后看见她胳膊上的纱布。
“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
“严重吗?”
“还行,皮外伤。”
他转身从车里拎出一个礼品袋:“给你的。”
看包装,应该是月饼。凌羽接过来:“谢谢。”
两人许久没有私下见面,说话还带几分客气。
“走吧。”
“嗯。”
步入电梯,费琮直接伸手摁亮了九楼。
他当然知道。凌羽心想,那段时间,他几乎住在这里。
费琮是莫奈森的老板,做事板正,性格高冷,员工怕他怕得要命,私下偷偷叫他“大魔王”。周围明明美女如云,却和所有的桃色花边绝缘。业内谣传他是性无能,他也从不反驳。
凌羽第一次见他,是在某次饭局上。
他那天穿着平平无奇的西装衬衫,商务、正式,好似参加外交会谈,完全没有时尚行业那种外放浪荡的气质,坐在满桌妖艳贱货中间,格格不入。
凌羽一下子就记住,全程都在斜眼偷瞄。
可费琮目不斜视,也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那副专注谈生意的模样,让凌羽感受到一种禁欲的性感。
视线时不时扫过他高低起伏的喉结,看得她口中满生津液。再往下,衣领紧扣,深灰领带一丝不苟,忍不住,她脑子里满是骑在他身上、扒他衣服的画面。
凌羽在恋爱关系里是捕猎者。那一刻,她心口的箭快速转动,最后缓缓停住,指向对面,那个新的目标。
于是,她站起来举杯:“费总,我是摄影师凌羽,赏脸喝一个吗?”
“嗯。”
费琮不说废话,也没有垃圾爱好,过得高效而自律,非常难撩。凌羽使出浑身解数,死皮赖脸撩了大半年,才终于把人拿下。这个速度慢得突破了她的记录。好在结果并没有辜负她——性无能,果然是谣言。
他们在一起度过无数个疯狂的夜晚。
但除此之外,费琮作为恋人,相当无趣。又是工作狂,忙起来直接人间蒸发。
凌羽仿佛每天都在演独角戏。于是,当激情散去,两人和平分手。
叮,电梯到达九楼。
凌羽把人请进屋:“随便坐,我回屋换件衣服。”
她走进卧室,准备换下那件在扭打中弄脏的裙子时,发现后背的拉链卡住了。无奈,只能向客厅里那位唯一的活人求助。
“能帮我一个忙吗?”她背过身子,将头发拨到胸前。
费琮轻“嗯”一声,走过来开始检查拉链。
“卡住了。”
“能解开吗?”
“我试试。”
对话简洁高效,毫无弦外之音。
凌羽知道,在费琮看来,大多数女性的身材都只是数字。就如经验丰富的裁缝只需目测就能丈量客人的尺寸,他也能一眼就看出面前之人的身高体重三围。从他眼里走出的名模,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观察女性的身体,对他来说,是一项严谨的工作,而不是下三路,更无关风花雪月。
但此刻不一样。因为她不一样。她是费琮唯一交往过的女人。
“你在哪儿摔的跤?”费琮问她。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正好扑在她后颈,痒痒的,让人想打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