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哪里？琴酒有点疑惑地想：乌克兰吗？

那双红色的眼睛带着祈求看向他，让琴酒感觉很不习惯，他宁可白兰地像之前一样憎恨他。

大约因为这确确实实是个完全的系统受害者吧，琴酒难得的不打算敷衍他，但是他也不会用谎言给人以安慰。

“如果这世界上还存在我要‘回去’的地方，”琴酒诚实地说，“那就是这里。”

“需要我把外套给你吗？”他问看起来有些失神的白兰地，“搜身？”

“……不，”年轻男人闭了闭眼，“先生在等你。”

他是认真的。白兰地看着银发男人的背影想。

琴酒不喜欢说谎，而且他也没必要说谎，所以他是认真的，他真的将组织看作自己唯一的归处。

既然这样……那张与琴酒并不相似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既然这样，我又是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琴酒没有想到白兰地口中的“很不好”会是这样的不好。

他上一次见到boss的时候，boss就已经带着呼吸机了，但那时他还挺有精神，甚至还拿得动枪，可是如今的boss虚弱极了，已经看不到作为一个世界级幕后黑手的风采。

“Gin……”boss很轻声地说，“坐吧。”

琴酒坐下了：“先生。”

“你想要见我，”boss看着他，声音温和，“是有什么事吗？”

“不，我只是……”琴酒原本确实有些事情想和boss商量，但是此时此刻，他完全说不出口，“我刚回日本不久。”

boss轻轻地笑了一声：“你不必这么小心，Gin，我的状态还没有那么差，至少还能再活一个月，Brandy没有跟你说吗？”

“他……”琴酒欲言又止。

“他是个好孩子，”boss声音轻缓地说，“至少对你而言是，你可以对他宽容一点。”

琴酒脸色微变：“先生。”

他完全领会到了boss话语中的某种不祥的意味。

“不要抗拒，Gin，”boss说，“我会抗争到最后一刻，如果我失败了，还有你在，所以不要抗拒，我真的……非常高兴。”

可琴酒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个该死的，充满奇谈怪论的世界会在故事结束之后逐渐变得“正常”，boss那奇迹般的设想如果有一丝成功的可能，也得是在此之前。

但唯有这件事，是他无从说起的。

琴酒沉默了一阵：“据说……aptx4869就要成功了，先生。”所以您不用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是吗？”boss的眼睛一亮，但他没有特别激动，他在漫长的人生中经历过太多次希望与失望了，“很好，我会期待那一天的。”

“但这不代表我不期待你，”他笑着说，“我总是喜欢多种准备的。”

琴酒垂下眼：“好的，先生。”

他真诚地说：“为了组织。”

“你是来向我告别的吗，Gin？”boss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说。

琴酒感觉自己微妙地一僵。

虽然他也没有特意去隐瞒……但是boss真的很了解他。

乌丸莲耶笑了：“这很好。”

他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被密封袋包裹的芯片，递给琴酒：“拿上它吧，如果能再见面的话，再把它还给我。”

琴酒没有推辞，他垂下眼，伸手接过那个包含了组织最核心信息的芯片，贴身放好。

“那么再见吧，Gin，我该休息了，”boss轻柔而平和地说，“在这样的时候告别……很好，或许再见面的时候我就不再是这副样子了。”

又或许再也不会相见，那么留在你记忆里我最后的样子还能是清醒而冷静的。

以他那庞大的野心创造了横亘于世百年之久的黑色组织的乌丸莲耶从来不是一个清醒的人，没有清醒的人会追求不存于世的奇迹，他的所有理智、镇定、步步为营的表象之下是再疯狂不过的内核，伴随着时间无可挽回的逝去而逐渐浮出水面，他不想让琴酒见到那样的自己。

可能琴酒不会在意，琴酒几乎不在意这世上的一切，他能够记得这场告别已经是意外之喜，然而乌丸莲耶还是觉得，要是让琴酒见到那种疯狂和狼狈，就好像是输了一样。

不，几乎可以肯定是输了，输给了某种更庞大而耀眼的东西，虽然本来也没有获胜的可能。

但他总归有一份傲气在。

“有没有可能……”琴酒说。

“不可能。”系统斩钉截铁地回答他。

于是琴酒沉默了，他看着boss安睡的身影，弯下腰深深地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你们感情真好。”系统感慨地说，“但是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啦……这是身为人的命运嘛。”

琴酒轻嗤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感情好”还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