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跑道(55)

作者:橙小月 阅读记录

是的。祁天会想起来。特别是在夜里那些无意识的梦境中,那些辱骂的、咒怨的、嘲讽的话语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脑海里。现在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麻木了,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多而启用了保护自己的机制,而不是真的不在意了。

“你说的对,”祁天颓然地说,“很难完全释怀。我做不到。”

他停了停,轻声说:“我没想到你一直不说的是这件事。对不起,我不该再让你提起来的。”

冠军赛后他所遭遇的事件,至少当事人还能给出对错之分,有黑有白,明白无误。但徐捷所经历的显然是更可怖的事,没有谁有错,可总要有人承担这个责任。

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办?祁天想了几秒,觉得头痛欲裂。他很难去形容设身处地去思考时自己的感受。绝望,痛苦,焦虑……这还只停留在一种想象而已。

徐捷站起身走到他椅子后面,拍了拍他的背。

“别担心,我没事。我今天讲这些只是想让你觉着好一些,我想告诉你这种感觉很正常,”徐捷说,“很多人都有过不去的事情。有能说明白的,也有说不明白的。假如你发现逃不开了,别勉强自己,真诚地面对这种情绪,也许并没那么可怕。”

祁天垂着的头,轻轻点了点。

明天采访,徐捷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提他的名字。就当他不曾存在那样。

他怕有人披露自己的过去,会给祁天带来更多的麻烦。

次日中午,祁天接受了体育报记者的采访。

徐捷为他提供了个主意,每听到一个问题后不要急着凭直觉回答,仔细想想,所谓三思而后行。祁天照着做了。

记者起初问的是些常规问题,例如让他介绍下自己,询问现在的训练日常、身体状态等。后来逐渐就深入了核心,问题个个暗藏机锋。

记者问:“现在你代表南江省参赛,是否会觉得心里对平山省有些愧疚?”

祁天思考片刻,答道:“这是两件没有关系的事。我代表南江省参赛,是因为我通过参加分站赛一步步积分才拥有了锦标赛的名额。而对于我这种选手,锦标赛规定按照学校所在地决定参赛所代表的队伍。再说同在一国之内,我觉得这不存在什么背叛与否的问题,只是一个比赛的策略。”

祁天小心地绕开问题里的机关陷阱。他深思熟虑,而后不卑不亢地侃侃而谈。

挂掉电话后,他看到徐捷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正如两人所预料的,网上流言四起,说他油滑,又说他对培养他的省队忘恩负义。还有人说沈清泉一定要战胜祁天,把锦标赛描绘的仿佛是场正义与邪恶的对战。

这些言论祁天在论坛上都看到了。但也许是见得太多了,这种话于如今的他已经不过是过眼烟云,从眼前飘过去也就飘过去了,并不怎么会进到心里。他甚至拿来和朋友等开玩笑,过去轻狂的时候网友说他傻,说话不过脑子,如今他认真思考后再回答,他们反倒说他油滑。哎,怎样都是错,祁天现在体会到那些始终身处风口浪尖的当红明星有多么不容易了。

本届锦标赛在京城,他和徐捷将开车去附近的春江市,再坐飞机赴京。下午祁天只上了一节课,就收拾了书包匆匆地走。班上袁朗等人都知道,他要去比赛。

袁朗只对祁天说了一句话。“祁天,你会赢的。”

不是“你要赢啊”、“加油”之类的话。而是“你会赢的”。

祁天正把最后两本书塞进书包,准备将拉链拉紧。他的手顿了顿。

“我尽力。”他笑着说。

然后他和周围人说再见,也和讲台上准备开始上课的英语老师说再见。老师一怔,还没来得及应答,他就已经跑了出去,发丝在冷风里飘了起来。

江海的冬天是一种别样的寒,祁天被风吹的脸孔刺痛。

赶在上课铃响起来之前,他背着包一路跑到校门口。

徐捷的那辆别克已经停在门口等着他。附近的交警几次走过去说再停这儿我就要贴条啦,徐捷就说再等一分钟。两方磨了几轮,祁天终于冲过来,扯开门跳进副驾驶座,总算是感到了温暖,有种又活过来的感觉。

“你再不出来,就要罚钱了。”徐捷说着,发动了车子。

“那我争取比赛拿奖金。我记得第一名两千块,应该够你罚一阵子的。”祁天开玩笑说。

徐捷侧过头,嘴角微微上扬。他伸手揉了下祁天的头。

车里很暖和,祁天解开了羽绒服的拉链。冬季的阳光细碎地落在他的眉间、鼻梁和嘴唇,照出少年人清晰的棱角。他打了个呵欠。

“睡一会儿吧,”徐捷说,“路很长,得开两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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