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103)
暑假的缘故,病房不乏像她一样年龄的病患,无一没有家人陪伴。
手术需全麻,元灿霓不敢想象在转移床上昏睡得像头死猪,流水线处理一样进出手术室,醒过来后腹部多了两个孔。
也或者从此长眠。
麻醉知情书上明确标出了风险,虽然医生宣称小概率事件。
年少丧母的人群不在多数,元灿霓还是中招了。
紧张时腹部绞痛,胃部寡然如饥,掌心沁汗,元灿霓沉默而慌张。
她掏出手机登陆Q,从宜中的分组划拉列表,找了商宇的号nininokumori。
不用特意计算时差,她当按错键一般,点下视频通话。
元灿霓从来不否认,当初是怀着见最后一面的想法打搅他。
而聊天界面空空如也,他们已经三年没有联系。
元灿霓的敏感有时会成为审时度势的敏锐,知道何时可以恃宠而骄。
就如现在。
她随意滑动微信聊天列表,商宇的“-”置顶,没有任何备注。特意上Q检查一遍,商宇的昵称还是那串长字符。
“你的Q名为什么从初中到现在没变?”
商宇习惯她的跳脱,现在也需要转移话题,离开缅怀亲人的低气压。
“懒得改。”
脊梁稍微放松,下巴便能降到她肩头的高度,商宇便顺势垫上去。
脊梁僵直的是元灿霓。
三月底,居家服单薄,她偏喜吊带加开襟外衣模式,给他轻轻一压,领口豁开,他有一半枕在赤-裸的肩颈。
而且不知几时,商宇的胳膊抬高了一些,掌缘几乎托着她无拘无束的柔软,不知有意还是无心。
元灿霓的慌乱区别于当年术前,却激起相似的反应。
她有点饿。
“一长串字母有什么深意?”
“你猜。”
他的双臂拢了拢,柔滑的布料没让之下滑,反而又上提一些,拇指好似捺过她的胸缘。
轻轻的一下,不足以让柔软颤动或变形,依然明明白白存在。
“我不猜。”她有点赌气。
商宇忽然松开双臂,在她以为又要谈崩时,他掏出手机,调出自己Q修改个人昵称那一页。
切换成日语罗马字输入法,照着长字符打出:「niniの曇」。
没有立刻保存修改。
左手托着,右手揽回她的腰肢。
“能看懂吗?”
不知商宇能否触摸到加速的心跳,她在耳边感受到了。
指尖晃了下前面的字母,“nini是谁的ni?”
她有意读成她的第二声。
商宇看着她,“我认识几个霓?”
每一次心跳,震感扩散到周围组织,酥麻一片,便跟放烟花似的。
“我以为是你妹妹的名字,”当然前不久她才知道不是,商宇的妹妹叫商庭,“或者小名。”
“不叫小名,就叫妹妹。”
屏幕暗下一度,即将锁屏,商宇立刻点亮。
元灿霓按捺住激动,一鼓作气问:“你为什么要做一片‘云’,明明是‘雨’?”
“有人Dying in the Sun,快要晒死了,不得给她来一片云遮阳吗?”
商宇的口吻略含自嘲,没直视她,便藏起了突如其来又恐显肉麻的神情。
元灿霓怔了怔,这么多年确实琢磨不透这中二又煽情的逻辑。
心中狂喜,仍是嘴硬:“我又看不懂日文,为什么不用英语?”
“当然是既想别人看懂,又怕别人看不懂。”
商宇漏了“马脚”,全然无奈。当年总觉得元灿霓太过单纯,会把他当成哥哥。他用惨烈的分别佐证了猜测。
元灿霓顺手戳戳他的大腿,半开玩笑:“你是不是每认识一个新的妹妹,都会为人家改名字?”
谁敢确定他没有其他号,毕竟他可是默认许卓泓的歪理“谁说女朋友只能有一个”,近墨者黑。
“是。”
“……”
若说她恃宠而骄,商宇也不是吃素的,佳人在怀,作风自然较往日散漫不羁,那股淡淡的戏谑堂而皇之浮在脸上。
元灿霓回过神来,自己给他忽悠了,当下猛戳他大腿,站起身。
那股有关第三人的试探蠢蠢欲动,拐了几道弯,避开最核心的疑惑,还是差点把自己绕进去。
“你一直不改名,不怕‘别人’介意吗?”
也许“别人”看不懂,也许“别人”心胸豁达,才没她这般小心眼。
商宇收回空出来的胳膊,状似无意实则掩饰拍了拍沙发。
稍抬头寻找她的眼睛,“你介意我马上改。”
“要不你改成日文?”
元灿霓痛快道,算不上一目了然,总比之前的云里雾里要直白。
商宇的昵称由来已久,也许不再代表一段感情,而是变成一种习惯,无深刻含义,就像懒得去银行更改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