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池(6)

面条做好了,苏余尝第一口。

周非池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夹着烟,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

直到她评价打分,“还可以。”

周非池这才滑动打火机。

烟没点着,敲门声响。

林萸穿着条暗红色的毛呢裙站在门口,“老远就闻见香味了,做什么好吃的了?”

周非池:“下班了?”

“对呀,今天我中班。”林萸笑着要进屋。

周非池没拦着,没瞒着。

看到屋里还有另一个女人时,林萸不笑了。

苏余塞了满满一大口面条,一点都不精致斯文。但就是这随意的酣态,让她的美看起来更剔透。

之所以无顾形象,是因为自信。

自信到不需要在异性面前故作姿态、凹人设。

苏余甚至举起左手,萌萌地摆了摆手打招呼。

打完招呼,又对周非池说:“池哥厨神!你下面真的很好吃!”俨然亲昵眷侣。

林萸走了,门都没进。

门关上,风尘隔绝,乌冬面袅袅的热乎气在飘荡。

苏余用力嗅了嗅,一语双关,“醋放多了。”

周非池眼神升了温,“刚才怎么说话的?嗯?”

苏余像一只富贵波斯猫,“实话。”

周非池如注入强心针,心跳和血管齐齐胀跳,被那声“池哥”砸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苏余说:“钱放你房间桌子上。”

周非池蓦地抬起头。

苏余轻飘飘的眼神与语气一并撒到他身上,提醒道:“服务费。”

周非池沉默地进去卧室,又沉默地出来。

他说:“多了五百。”

“面钱和房钱。以前都是在酒店,这次在你家,不让你吃亏。”

苏余边说边穿外套,拿起车钥匙离开。

手搭在门把上,她又回过头,“学长。”

周非池抬眼看向她。

苏余目光漠然,“别暗恋我了,我不是好人。”

周非池的心被扎带勒紧。

那他又有什么错?

是错在逆水骇浪里执着行舟,错在荒芜原野里求一口甜,还是错在该死地喜欢一个女孩好多年?

苏余踏出一只脚,背影隐于夜色一半。

好像在慢动作地消失,这次消失,就再不会跟他见面一般。

周非池下意识地叫住人:“你都知道了,算哪门子暗恋。”

苏余再次回头,“什么意思?”

“不是校友,不是学长,学长给你写情书,搞暗恋,那是过去式了。我需要钱,周非池拿钱办事,你让我当什么,我就是什么。”

你别让我走。

你别走。

第4章 苏余 我也想有人疼疼我。

苏余不当真,本想调侃两句的,后被一通电话打断。

她边接边转身,没入漫天夜色里,将周非池炙热的目光落丢门后。

回到徐宅,徐仄恺翘着二郎腿,咬着雪茄,“面子大了啊,我妈打电话你才接。”

苏余:“阴阳怪气给谁听?”

“你都多久没回来了?”徐夫人下楼,声音清亮,不辨情绪。

苏余默声,叫了一声,“徐姨。”

徐夫人在她面前站定,居高的目光一贯尖刻,“你是不是在自己揽项目?”

苏余承认,“云建集团立交桥分支出来的。”

徐夫人打断,没耐心听。

“张太太看见你在工地上视察,察什么?有什么好察的?我们徐家还用得着你去抛头露面?”她转而对徐仄恺说:“你忙归忙,苏苏的事也要上心。”

徐仄恺两手一摊,“我给的钱她不要,人家现在很有志气的。”

徐夫人的眼神冷下来,“一派胡言。”

虽未明说,但苏余仍能感受到鄙夷与轻视,一左一右地扇在她脸上。

徐夫人让苏余上楼。

徐宅珠围翠绕,假山流水,宛如皇家园林。二楼传下的怒斥声,无遮无拦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你穿的什么衣服,真不够端庄。”

“云建集团的事你不要去招揽了,像什么话。”

“你哪来这么大心性,别忘记是谁给你这一切的。”

苏余像一颗镀了金,嵌了宝的尘泥。

再光鲜又如何。

尘泥就是尘泥,随意捏扁,尊严和脸面不值一提。

糕点师,保洁员,司机,调香师,徐宅的任何人都能清晰听见,徐夫人让苏余滚,滚去反省。

苏余滚进自己的房间。

徐仄恺站在落地窗边,西装笔挺,白金袖扣与手表的色泽交相呼应。

他就是一个卓尔不群的苏渣。

苏余说:“徐仄恺,你真有病。”

徐仄恺说:“这是给你的教训。”

苏余嗓子疼,麻木一片的受灾腹地,牵心连肺,一开口,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她不说话,徐仄恺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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