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飞花(30)

作者:多梨 阅读记录

——当初,舅舅、舅妈如何骗她去过户,方清芷都拒绝了,她骗两人说,东西都丢了,大约是随着妈妈一同火化了。

舅舅、舅妈信了她的话,只当她小孩子不会说谎,也思忖她只是个小孩,翻不起多大波浪,也就此作罢。

其实,她都留着。

全都留着。

舅舅舅妈也想到了。

“你那时候才几岁啊,你就骗人,”舅舅嘴唇翕动,“你真是……”

他想说那些可怖的形容词,又畏惧阿贤手中的枪管,懦懦不敢言。

“从今往后,我要收租,”方清芷说,“每月一千块。”

“一千块?”舅舅舅妈不敢置信,“你疯了?”

“到底是谁疯了?我收你们一千已经足够仁慈,”方清芷说,“每月,会有人按时上门收钱,倘若你们不肯交,那我只好请律师——”

“方清芷,”舅舅绝望,“你要搞死我们?”

方清芷笑容渐敛:“据我所知,只要舅舅你不再赌博,一千块,每月都能拿出。陆家给你开的薪水不低——对了,舅舅,您的工作也是当初陆老爷子看在我爸的面子上给您的吧?我虽然和他老人家不熟悉,但陈先生似乎和他来往密切——”

不等她说完,舅舅已经急急开口:“我交,我交。”

方清芷转身,阿贤迅速将什么东西收起,她没看清,吩咐,让阿贤去将舅舅按倒,再让司机拦住舅妈。

舅舅几乎没有反抗,但等看着方清芷从厨房中拎着菜刀出来时,他吓得爆发出刺耳尖叫,不停蠕动,犹被阿贤死死按住,像一只被钉在案板上的蛆。

那刀面上还有切肉留下的猪油,苍蝇绕刀飞。

方清芷说:“按住他的手,我要右手。”

舅舅张口嘶叫,阿贤嫌弃他叫得刺耳,拿大饼塞得严严实实,又将他挣扎的右手摊平,死死放在案板上。

舅妈见状,一声不吭,晕死过去。

方清芷望着舅舅,他口被塞,尚能发出闷声,额头憋得发红。

何其可怜,赌博时又何其可恨可恶。赌一字,沾染上,就万劫不复,彻底堕落下去。

她冷面冷情,高扬起菜刀。

阿贤小声:“这个刀不快,要不我再换个?”

方清芷平静:“不用,就这个,我喜欢。”

舅舅咬碎了饼,饼渣往内呛,他一边咳一边挣扎,一边落泪一边猛嚎,狼狈不堪,不堪入目。

方清芷不发一言,狠狠下刀——

哐——

滴答。

滴答。

方清芷力气大,菜刀稳稳插入木桌中。

就在距离舅舅指尖不足两厘米处。

舅舅怕得手指颤动,桌上的汤碗已经在挣扎中倾倒,粘稠的粥啊菜汁啊落得到处都是,他额头崩出青筋,从气管到五脏六腑都是钝痛,吸口气是痛,做什么都是痛。

可他的手保住了。

阿贤抽走他口中碎裂的饼,上面沾了血,他嫌弃地丢开。

舅舅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展开,握起,反复两下。忽然,他像是哭,凄厉地大笑出声。

方清芷松开手,她冷冷地说:“舅舅,下次再瞧见你赌,这刀剁的就不只是桌子了。”

舅舅笑声卡住,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阿贤松开手,舅舅瘫痪似地俯身在桌上,眼神失焦,好似痴傻。舅妈还躺在地上,桌子上狠狠插了一把刀,屋外是被动静吸引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粥已经冷了,苍蝇犹绕着沾着猪油的菜刀盘旋。

方清芷安静地去洗手,两侧人默契让开道路,谁也不敢阻碍她前路。她拧开水龙头,仔细洗干净双手,周围那么多熟悉的脸,看着她长大、读书……

方清芷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她也不在乎是谁领舅舅去赌,谁教他们要拉她去拍风月片,谁和黄老板通风报信,谁……

不重要了。

且慢慢清算。

方清芷洗干净双手,往前走,阿贤和司机分开道路,有警察也过来,留了司机同他们打交道,阿贤上车,递给方清芷一张毛巾,好擦拭她的手。

阿贤说:“这样的事情,其实不需要您亲自过来。您要是狠不下心,我帮您把房子弄回来。”

方清芷一根一根地擦着手,她垂首:“毕竟是亲戚一场。”

阿贤:“至于那房租……一千块钱而已。”

莫说方清芷这一双鞋,一千块连她一只鞋都买不到。

方清芷说:“这是我的钱。”

合法的,合规的,她应得的钱。

不必摇尾乞怜,更不必看人脸色,不必被当作……罢了。

阿贤说:“行,要钱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方清芷说:“谢谢。”

她想自己还是天真,怎么可能真的和陈修泽撇清。要不是陈修泽,她现在也不会这样轻易要回这月月的房租,更不能教训烂赌鬼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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