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飞花(61)

作者:多梨 阅读记录

如今不行了。

方清芷之前强迫自己不去想梁其颂,大约自我暗示的确有效用,如今她已经许久没有再想起过他。还是书店工作中累了,她站的双腿发麻,略微蹲下身体锤锤腿,冷不丁瞧见一本书上印着麻将图案,才令她忽然想起梁其颂。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对方。

天色已晚,书店里的灯泡坏了一只,今晚才发现,尚未找店长报修更换,还是方清芷写了提醒换灯泡的便签。隔壁的同事在讲电话,声音低低:“……是,我今天都已二十了,还在住公屋……不同我哥住上下铺?不行,家里已无空间……”

方清芷蹲在书架之间,轻轻锤腿,默然不语。

香港就这么大,人口又这样多。30平米都能隔成三个房间,实在狭窄无处下脚。大约他们也知如此不雅观,不肯称为“平米”,要讲体面,说是平方英呎。听,家中房子接近323英呎,岂不是顿感开阔许多?

只是方清芷如今连这三十平米都没有,她只有银行卡户头上微薄的钱,还有一脑子从学校中得到的知识。

如此,也足够了。

同事还在讲,语气哀愁:“我同哥哥讲了,他不听。我又能怎么办,他要去赌场,还同我父母谎称说是做工,哪里有人去赌场找工作?我劝他,他还同我讲,说是同学介绍他去的……嗯,就是上次你说很好看的那个,叫梁其颂……”

方清芷正锤着腿,愕然抬脸。

“……不知道,我听我哥说是有人引荐他们去的……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同事重重叹口气,“我见过梁其颂进赌场,我还同你提到过,你忘记了?和他一块儿的那个人,我看到了,不高,穿蓝色的衬衫,开一辆黑色的宾利……”

她正苦恼地同朋友倾诉,冷不丁,瞧见方清芷起身,直直向她走来,那目光令她害怕。

“请问,”方清芷问,“领梁其颂去赌场的那个男人,这里——”

方清芷指了指眉毛上面:“眉毛这里,是不是有一粒痣?”

过年前曾接送过方清芷的司机无端打了个喷嚏。

他如今已经不再负责接送方清芷,而是改回到老宅,接送陈永诚上下学。陈永诚这几天屁股和大腿皮开肉绽的,陈修泽替他请假,不准他上课,让他“安心”养伤。

陈永诚哪里能“养伤”呢?

他还要继续抄书,《金刚经》抄完了,就抄诗集。

陈修泽说他不懂祸从口出的道理,就该多写,磨练性格,好好长一次教训。

“我这次真的懂了,”陈永诚捏着毛笔,一声长叹,“大哥,我如今痛到只能穿裙子了。”

陈永诚的确穿不上裤子,伤口同布料摩擦得发痛,只能裁一条长而宽松的半身裙,一瘸一拐地穿在身上。

陈修泽无动于衷,父母过世太早,都说长兄如父,事实上,父母的事情几乎都由他一力承担。陈永诚也没埋怨过陈修泽——他又不是被管教最严格的那个。

被陈修泽教育最狠、最痛的一个,现如今在公司中工作兢兢业业,混的同样风生水起。

陈修泽说:“不去学校,在家中也不要忘记学习——我会检查你成绩单。”

陈永诚哀嚎一声。

哀嚎声不过一阵,又听有人过来:“先生,有电话找您,说有急事。”

陈修泽正碾墨,慢悠悠,不急不缓:“什么急事?”

“是阿贤打来的,”那人迟疑着,“好像是方小姐的事……”

闻言,陈修泽手一松,墨汁溅在他手指上,他也好似未察觉,径直往外走。

他经过一扇黝黑的窗,玻璃外,是沉寂的夜色,今夜无月无星,只有浓厚积云,外面的松竹都被深深遮蔽,瞧不清楚,暗到犹如他方才碾出的一团浓墨。

话筒就搁在旁边,陈修泽拿起,平和:“阿贤。”

“先生,”陈修泽听到阿贤急切的声音,“不好了,方小姐一定要去赌场,已经打了我一拳,该怎么办啊?”

第28章 争执

阿贤来阻碍的时候, 方清芷已经被他气恼了。

赌,赌,赌。

万恶淫为首, 赌也不遑多让。

舅舅倒也算了, 他本身就不是多么清白的人, 再被人骗去赌……也只是一个普通赌鬼变成烂赌鬼。

没什么好值得同情。

梁其颂不一样。

方清芷至今记得,那次两人做义工筹善款,白天分吃同一份多士,夜间喝同一瓶啤酒, 醉意微醺,梁其颂同她高谈阔论, 意志坚定,扬言要将所有英国佬都赶走, 香港是属于国人的香港,绝不再容那些鬼佬在此生事、大摇大摆胡作非为。

那天晚上,方清芷遭到调戏。有跑车尾随他们一路,自称张小公子的人跟着她们,一路吹口哨, 笑嘻嘻地怂恿方清芷上他的车,同他喝酒。梁其颂自然看不惯这些, 他善良正直,挺身而出,痛斥他们一顿, 张小公子恼怒, 下车要打梁其颂, 方清芷抡起酒瓶砸破那传说中“张小公子”的头, 同梁其颂手牵手, 俩人在入夜凉风的香港狂奔,好似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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