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东(104)
顷刻间,大雪已至。
广袤的戈壁滩上鹅毛飘扬,大地有些被迫,有些无可奈何,但没有用,它还是会被纯白吞没,被画上记号,被拥抱、侵占、换上新的面容。
常蔓看着雪:“面对不喜欢的人才图钱,遇到喜欢的什么都不图。”
琮玉听见了,没理。雪国银装的浪漫比照一个盲目自信的女人,是人都知道怎么选。
北京的雪下完就化,这里不是,琮玉还没见过雪花一片片叠在一起的景观。
雪下得猛,又快,很快覆盖了这一片无人荒野。
后来的路,车里变得跟车外一样安静。
傍晚,他们穿过无人区,雪停了下来,就这样,这一路在他们亲眼见证下披上新衣。
到达最后一个驿站,陈既把车停在路边,下车站在指示牌脚下,点了根烟,冬日童话在他视野撒了欢。
琮玉也下了车,雪里玩了一圈。
回来时,红扑扑的脸,沾上雪的长睫毛,黑葡萄似的眼,粉润的嘴,就像童话世界里的精灵。
她蹲在陈既脚边,把手套摘了,用食指在雪地上画了一个笑脸,然后戳戳他的小腿。
陈既看了一眼,没反应。
琮玉问:“好看吗?”
“丑。”
琮玉低头又看了眼:“我画得丑吗?瞎掰吧你!”
“我说你。”
气得琮玉抓了把雪扔到他脸上。
陈既稍一偏头就躲开了,把烟放在嘴边叼着,把她手腕子拉过来,很不温柔地拍掉她手上的雪,给她戴好手套。
琮玉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弯起,但她不想戴手套:“这手套不暖和。”
“那也戴着。”
琮玉不戴,挣开他的手,手指头像几只小虫子,顺着他掌心的生命线,爬到他腕子,钻进他袖子:“这样挺暖和的。”
陈既皱眉。
琮玉在他手腕取暖,在他发火之前把手抽走,跑开,坚决不回头看他的神情。也就不知道她帽子上的球和小花掉了。
陈既把毛球和毛线小花捡起来,上车后放在扶手箱。
琮玉看到,也皱起眉,把帽子摘了,一看,就两个装饰,全掉了,质量真差。
常蔓递给琮玉一顶名牌兔毛帽:“没帽子了吗?给。”
琮玉不要:“我自己买。”
“我没戴过。”
那也不要,琮玉没理她,问陈既:“你会给我买一顶新的吧?”
“嗯。”
琮玉笑了。
常蔓也笑了。
小女孩的花样太多,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这样晦气的场面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晚上九点多,他们抵达青木县城区,在预订的旅馆办理入住。
前台向他确认:“陈既,两间标间。”
常蔓把身份证递过去:“再加一间。”
“也要标间吗?”
“嗯。”
琮玉站在不远处,看着旅馆的小黑猫,好黑,钻进黑色的杂志架就只剩下一双绿色的眼睛了,但好像更亮了,像祖母绿的宝石。
她蹲下来,伸手逗它:“咪咪——”
小黑猫看着她,不动弹。
陈既办理好入住,把房卡递给琮玉。
琮玉接过来,拖着行李箱,上了楼。
她和陈既的房间在二楼,常蔓的房间在三楼。
琮玉进入房间,门都没顾上关,先脱掉棉服,扑到床上,打了个滚。
终于停下后,她平躺着,喘着气,看向窗外。
这里海拔四千五,山更高,水更长,冰封千里,素裹银装,琮玉现在就在这里,跟他喜欢的人,一个野人。
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到好多未读消息。
其实入城区就有信号了,但她那时候太困了。
夺吉才让发得最多,问她在哪,电话为什么不通。
他给她拍了他们一起买的摩托,他说他做了保养。还有他在路上捡的小狗。逛商场时给她买了一条红色的围巾。他说下雪了,她戴红色的围巾一定好看。
琮玉看完了他的消息,告诉他:“我出门了。”
还有一句:“冬天快乐。”
她关上和夺吉的聊天框,陈既的消息跳了出来:“我出门了。”
她站起来,打过去:“去哪儿?”
“婚礼。”
“谁的婚礼。”
“你不认识。”
“我也去。”
她以为陈既会不同意,还想着不管他说什么都要磨得他妥协,没想到他说:“下楼。”
她立刻洗澡,换衣服,匆匆下楼,没看到陈既,跑出旅馆,在路灯下看到了他,他正在抽烟。
本来他要是继续吃糖,琮玉会以为他戒烟真的跟她无关,但自从她问过他,他又开始抽烟了。
那么急着否认吗?不知道欲盖弥彰?
装什么。
琮玉左边唇微微弯起。
她走过去,仰起下巴,歪着头:“谁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