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132)

作者:星河蜉蝣 阅读记录

谢斯止熄灭油灯。

他靠在藤椅上,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就着窗帘缝隙里照进来的一点月光,视线贪婪地梭巡在女孩的脸颊。

尽管他知道,许鸢对他没有防备的保质期很短,一个月的期限一过,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但依然忍不住心底的柔软。

像这样静静地看着月色映在她脸颊,他觉得自己可以保持一整晚的清醒。

就像吃了精神亢奋的药物,身体,灵魂都陷入了癫狂的干渴之中,睡不着,也浇不灭那反复燃起的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仍是夜色,许鸢睡到中途醒来了。

她睡迷糊了,朝身旁一摸,床单冰冷,是空的。

她搓着眼睛问:“不睡吗?”

谢斯止静了静,反问她:“你在邀请我?”

许鸢抿着唇不说话,他靠在藤椅上,长腿搭着,不满道:“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只会沉默。”

“那要我怎样呢?”许鸢困惑地问道,“沉默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是或否,愿意或不愿意,直接说出来。”

谢斯止平静地说,“非要我猜,我就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判断,一旦判断失误,在你眼里,又变成了强迫和不尊重。”

许鸢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她恢复了一点精神,有些睡不着了。

漆黑的屋子里,谢斯止拿着打火机,无聊地按动,时而跃起的橘色火焰,将他脸庞映照得清晰透彻。

五年前那些日夜总带着靡乱的颜色,一个躲避,一个紧逼。

她与谢斯止之间,从不会发生这样的对话,倒是现在,这样半远不近的距离,许多话却可以说出口了。

许鸢总觉得,爱恨不论,他们之间的开始和结局似乎和别人是相反的。

——牵手、触摸、坦诚地把话说开,这样对别人而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竟然此时此刻,才迟缓地到来。

谢斯止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出手打碎这一刻简单的宁静。

“你明天开车不会困吗?”

“困了正好。”他侧过脸,看着许鸢,“随便把车撞进哪一座沙丘,活着不愿意接受我,那就死在一起,许多年后被人从沙子里挖出来,尸体、灵魂,也依然无法逃离我身边。”

许鸢:“……别说疯话。”

谢斯止散漫地笑。

深夜里,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集装箱的墙壁不隔音,许鸢听到,有几个声音低低地交谈。

“你们可以把女人带走,男人归我。”

“别把我当傻子,吉姆,半夜着急把我们喊来,你口中的男人才是肥羊吧?”

“我保证,那个女人身材很棒,你们绝不会吃亏。”

“女人归我们,男人的钱我也要一半,否则免谈。”

其中一个声音,正是汽车旅馆前台的黑人青年。

他思索了几秒:“成交,我点了香,他们晕了,直接撬门。”

谢斯止走到床边,拿起地上的包:“尸体丢进沙漠,几十年都不会被发现,像这样荒芜地带的汽车旅馆,遇到黑店也是常有的事。今晚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大概是找到你,已经把好运气用完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种话?”许鸢低声说道。

谢斯止站在面前,放在从前,那是令她感到压迫的身影,但在这样的情形里,却令她安全感十足。

记得从前,无论什么样的处境,他总能轻松地应对。

“我是在教你。”他笑着说,“如果幸运之神没有眷顾,几分钟后,你就彻底自由了。到时候,记得开车一路向南,手机里存的第一个号码是谢铎的,再遇到这样的旅馆,不要住进来了。”

许鸢沉默。

门外的人在撬锁。

叫吉姆的青年对自己的迷香很自信,他们丝毫不掩饰撬门的动静,单薄的集装箱的门被撞得摇摇欲坠。

一时间,室内一切声音都被掩盖了。

“你认真的吗?”许鸢抬眸看向他,“你会死?”

月色落在谢斯止的脸上,他神情平静,难以看出,现在的情形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危险。

女孩的眼眸亮莹莹的。

谢斯止盯着那双眼,仿佛望进了一块纯粹的水晶。

她在担心他。

“当然是玩笑。”这一认知令他心情好了起来。

他弯唇:“死在这余下的二十九天里,我舍不得。”

谢斯止掏出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手掌搭在许鸢的肩膀,把她按回被子里:“待在这里,别乱动。”

第82章

许鸢赤脚抵着干净的床单。

她抱膝靠在床头,薄被掩住小腿。

睡前还没有发觉,醒后才发现沙漠的夜晚冷得出奇。

谢斯止出去很久了,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

他穿得很单薄。

许鸢的记忆中,谢斯止似乎不怕冷。

从前冬天最深的时候,积雪把庄园整个掩盖,他也只是在衬衫外面套一件大衣。

尽管有保镖撑伞,进到房间也还会带着一身湿漉漉的雪花,粘在黑色的大衣上,像秋日飘散的芦花。

他不怕冷,却怕把冷意传给她。

每次都要在门口脱掉外衣,冲过热水澡,才会上床抱住她。

那些夜里,被他温热的胸膛贴着,让许鸢有种被一只汗涔涔的小狗拥住的感觉。

沙丘上月亮正圆。

谢斯止离开时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对她说:“如果害怕,就看看窗外的月亮。”

许鸢望着那轮月,苍白,寂静。

在它之下,大地陷入了荒凉,却让人莫名地心静了。

门外嘈杂,肉.体撞击集装箱的声音激烈闷沉,伴随着痛苦的闷哼。

她竖着耳朵听,想分辨出那些声音里哪一道是谢斯止的。

在发现都不是之后,暗自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又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的,像他那样恶劣的人,应该被狠狠打上一顿才对。

渐渐的,打斗声小了,取而代之的,是谢斯止朝枪膛里填充子弹的声音。

许鸢听见,他问了对方几句话,对面痛苦地回答,几秒后,枪声响起,男人们惊恐地吼叫。

谢斯止又说了几句话。

一阵短暂的安静过后,接连的枪声快要震碎许鸢的耳膜。

月色之下,一切归于寂静。

谢斯止推门进来。

他白净的脸上溅了血珠,手臂被刀子划开了一道十几厘米长的伤口,万幸的是,没有伤及重要筋脉。

他取出一条干净的白毛巾,按在伤处:“我们要离开这里。”

许鸢连忙从床上起来,她穿好鞋子,快速地把两人的行李收好。

走出集装箱时,她看见了一地狼藉。

五个男人都被一枪穿过了眉心,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地上散落着几把砍刀,那正是谢斯止手臂伤口的来源。

这不是许鸢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人,但还是会为此感到心惊。

冷白的月光抚过,尸体还残留着体温,粘稠的腥血流了一地,令人不适。

但许鸢清楚,在这样法律管辖不到的地带,今夜死的不是他们,就是她和谢斯止了。

“走吧。”谢斯止淡淡道,“他们背后有团伙,人没回去,同伴很快就会找来。”

他去拉车门,许鸢拦住:“我来开车吧。”

谢斯止:“你会?”

“谢盈朝从前教过我。”许鸢平静地说,“你睡一会儿。”

谢斯止松开拉着车门的手,坐上了副驾驶。

许鸢发动车子。

谢斯止没有睡,他靠着椅背,目光静静地落在前方。

公路一条到底,视野里没有任何障碍物,只有两侧起伏的沙丘,在月色里垂下着漆黑的影子。

“你今晚一直不睡,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家汽车旅馆有古怪?”寂静中,许鸢忽然问道。

“算是吧。”

许鸢偏过头看他:“算是?”

“看路。”谢斯止伸手扶住她的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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