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2)

作者:星河蜉蝣 阅读记录

车窗漆黑,许鸢看不清车里的景象。

林佳的声音将她思绪拉了回来。

“跟你说,我看见黎茵瞳的金主了。”

林佳神神秘秘的:“他保镖撑了一把黑伞挡着,没看清脸,不过衣品很年轻,根本就不是网传的老头子嘛。”

“你是没看见那黎茵瞳,夸张的哦,身边围了七八个人伺候。”林佳吐槽,“我早上走到街口,他们拦着不让过,说要保护艺人的安全,真无语,是觉得我要拿包里的儿童绘本去行刺她吗?”

许鸢笑笑,安静地吃饭。

林佳不满,捏她脸颊:“闺蜜跟你抱怨的时候,你要给她面子,要跟她同仇敌忾,知道吗?”

话虽这样说,但林佳了解自己的朋友。

和别人坐在一起八卦,这种事,断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与周边的现实格格不入,像徐缘这样的人,只适合喝露水。

许鸢给了她面子,装作感兴趣:“黎茵瞳漂亮吗?”

林佳皱了皱鼻头,松开捏她脸的手:“没你好看。”

在她看来,徐缘和黎茵瞳长得有几分像,气质则天差地别。

黎茵瞳很美,可被珠光宝气和精致的妆容环衬着,总有种塑料的玩偶感。

至于徐缘。

林佳认真端详。

很难去具体形容她的五官。

每当这样凝视着她,总觉得她像春日枝头单薄的桐花。

有种清冷的、淡泊的美感,但那美是脆弱的,不能沾染人间烟火,会被熏坏掉。

才轻轻捏了一下,她脸颊就蔓延上了一片红。

落在皙白的底色上,像被欺负了一样。

林佳大为震惊:“缘缘,你其实是个玻璃公主吧!”

……

林佳有辆二手的小破车,刚好傍晚陪许鸢去送蛋糕。

沥青路上都是滚落的碎花,只有店门口的路边干干净净。

豪车已经开走了。

许鸢盯着那处出神:“林佳,那辆车停了很久吗?”

林佳茫然:“什么车?”

“一辆加长的黑色宾利。”

“宾利…还加长?”林佳摸她额头,“你幻视了吧?镇上没人开那种车。”

许鸢心神不宁,说不出缘由。

或许是因为做了一天蛋糕手臂酸痛。

再或许,是因为昨晚的梦。

加长的黑色宾利在店外停了一整天。

换作别人不会在意。

但许鸢日日夜夜将心脏悬在钢丝上。

哪怕一点风吹草动,她也会在脑海中浮想联翩。

五年过去,耳畔仿佛还萦绕着那年那夜,谢斯止的声音。

他倒在地毯上,薄软的衬衫被血浸透,呢喃她的名字:“……许鸢。”

少年舔去唇角的血渍,笑容叫她浑身发寒:“跑吧,就算跑到天边,我也会找到你。”

绝不是谢斯止。

许鸢很快打消了那念头。

如果是他,不会忍耐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隔壁剧组收工了。

许鸢想,那或许是女明星的车,只是借她门口暂停而已。

吵闹了一天的桐花街安静下来。

落日穿过低矮的建筑横斜而来,满树苍白的桐花染上暮色。

许鸢仰头,出神地凝视着天边孱弱的夕阳。

……

“李子豪是我们班小孩,爸妈很有钱,舅舅还是镇长。”

许鸢站在一座带花园的别墅前,听着林佳的话,顿时肃然起敬。

李子豪妈妈忙着招待客人。

保姆带她们进了花园。

生日宴就要开始了,花园里布置得色彩缤纷。

小寿星正在和伙伴们玩,看见林佳,纷纷过来喊老师好。

林佳摸摸小寿星的脑袋:“李子豪,你的生日排场真大。”

保姆笑着说:“黎茵瞳正好在镇上拍戏,她喜欢热闹,也要参加子豪的生日宴,这不,一下就把场面搞大了。”

她带许鸢去放蛋糕。

林佳问:“你家还认识黎茵瞳?”

“这倒没有,只不过黎小姐的朋友……”

保姆说到一半,意识到这是主人家的隐私,讪笑着闭上嘴,没能说完后半句。

许鸢放下蛋糕,她解开蛋糕外的绸带,露出漂亮的图案来。

花园是小孩的乐园,屋里是大人的名利场。

林佳偷偷朝别墅内张望。

镇上的名人聚在李家的客厅。

错杂的灯光落在脸上,照出各色.欲望。

他们举起酒杯,望着沙发上的两个人,小心地陪笑。

黎茵瞳穿着一条美艳的红裙,领口开低,两抹半圆的白将露未露。

她柔嫩的手托着红酒递到一旁的男人面前,想与他碰杯。

烟雾袅袅中,林佳看见一张冷白皮的面孔。

白衬衫随意解开两个扣,漂亮的锁骨一览无遗。

灯光是暖黄色调,落在男人漆黑的头发上,本该映出温柔的色泽。

可当他抬起碎发下的眉眼时,深邃的眼眸中却浸染着一丝凉薄。

他懒靠着沙发,掀起眼角,散漫轻佻,带着疏离、厌世的倦怠。

他撷下指尖香烟,随手按灭在黎茵瞳递来的酒杯里。

女人抿着唇,不敢说半个字。

林佳用手肘去戳许鸢:“缘缘你快看,那就是黎茵瞳的金主……”

许鸢将蛋糕推到桌子中央。

她不经意回头,目光落进屋内,刹那如坠冰窖。

——谢斯止。

她过往的云翳,毕生的梦魇。

第02章

许鸢曾一度天真地以为,与谢斯止的相遇,是一场上天安排的救赎剧本。

……

人生最好的时光,在十八岁前。

父母健在,家境富裕,她是蜜罐里泡大的天之骄女,继承了父母基因最优越的一组,笑时眉眼弯弯,清甜动人,任谁看了都无法挪开视线。

对十八岁的少女而言,美貌在天晴时,是为她在残忍世界行走铺路的垫脚石,在阴雨靡靡时,就是拉她坠入地狱的绳索。

许鸢被黑.道捉住时,父母刚因背负了巨额债务双双跳楼。

她被关在暗室里,时常能听见屋外男人们龌龊的交谈声。

他们盘算着把她卖到地下会所,或者送去拍片。

只要时间够长,光碟刻得够多,总能偿还她父母欠下的债务。

男人猥琐的笑声一阵阵传来,刺痛了许鸢的耳朵。

她抱膝靠在墙角,周围还有许多和她一样遭遇的女孩。

她们围坐在阴冷的房间里,瑟瑟发抖,恐惧地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降临在身上的噩运。

许鸢被关了一个星期。

她常常观察这间暗室,只有一扇换气的小窗,和一扇通往外界的大门。

窗口很小,就算是最纤细的少女也无法通过它爬出去求救。

至于那扇门外,她曾在男人来送饭时瞥过几眼。

外面的守卫足有十几个,更不是求生之路。

好在,男人们嘴上说着荤话,却还没有对她们下手的打算。

这是件好事,只要有一丝希望能离开暗室,就有自救的可能。

女孩们哭哭啼啼,每日食难下咽。

只有许鸢,她一次都没哭过,将每天送来的饭一口一口吃得干净。

她为自己留存了足够的体力。

在一群苍白瘦弱的女孩中央,她的气色看起来也最好。

某日,房门打开。

几个男人进来,把女孩们拖了出去。

许鸢被丢到大厅中央的地砖上。

偌大的房间,烟酒味、油腻的餐盒味、陈朽的扑克牌味,还有男人没洗澡的体味,混在一起,叫人反胃。

周围的男人都放下手头的事,眼睛瞥过来。

一脸惋惜和垂涎,仿佛闻到腥味的野狗。

女孩们比落入秃鹫口中的雏鸟还脆弱,眼圈通红,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沙发上坐了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他气度不凡,目光斜睨着从女孩们身上一一瞥过。

许鸢偷听男人们的低低絮语。

他们说,这男人叫谢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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